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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的“文革”十年(9)

人有病 天知否 作者:陈徒手


于是由汪曾祺通改一遍,在其中加上了一段毛泽东语录。至此,《沙家浜》最终形成了定稿本,不久就在《红旗》正式发表。

杨毓珉告诉笔者:“回北京后,在梅兰芳故居继续修改《红岩》,由徐怀中当组长,把原作者罗、杨也调来。代表江青抓戏的是部队作家李英儒。有一天江青突然不让搞《红岩》,不知为什么。后来江青透了一句:‘我问了别人,渣滓洞防范得那么严,能够越狱吗?’罗广斌‘文革’中被整死了。再后来,江青指定改编《敌后武工队》,也把原作者冯志调来。创作组解散后,冯志回家没几天也被整死了。”(1998年6月19日口述)

江青又授意改编《草原烽火》,汪曾祺、杨毓珉、阎肃他们又在草原上奔波两个月,一辆吉普车的玻璃全震碎了。回来汇报说,日本人没进过草原,只是大青山游击队进草原躲避扫荡。发动牧民斗争王爷,不符实际。有一位领导听了汇报后说,算了吧。于会泳却说:“那就更好了,海阔天空,你们去想啊!”

“很早就听曾祺讲述这个故事,几次听他在会上讲。既把它当作笑话,也看作是悲剧。”与汪多年好友的林斤澜谈及此事,不由长叹一声。

杨毓珉介绍说,《杜鹃山》第二、六、八场是汪曾祺执笔写的。他谈到创作该剧的一些具体情况:

1972年江青调王树元、黎中诚从上海来北京,准备把两地剧本合二为一。汪、杨、王、黎四个人研究京、沪两本子的特点,一起讨论。第一场上海本好,我们本比较零乱;第二场上海本好,劫两个法场,情节好;第三场用我们的,感情写得比较自然,他们写得乱;第四场原名《吐翠》,是雷刚识字,铺垫戏,基本上用上海的;第五场用北京稿,雷刚下山,柯湘反复思考,不断有人报告,温其久煽动;第六场完全是我们几个人琢磨出来的,加了母子见面悔恨,感情丰满;第七场叫《飞渡》,走山间小道,也是新写的。第八场《雾岭初晴》,发现温其久勾结,审问他,也是后写的;第九场就写《开打》两个字,让导演去策划。

江青说:“可以撇开话剧,可以杜撰。”原来话剧里没有写到上井冈山。

于会泳说要有韵白,带有音乐性。开天辟地,这是惟(唯)一说话也要押韵的本子。押韵效果很好,听了舒服。我们一场一场地修改,改了一个多月。

于会泳也在场,他也提意见。他在我们的基础上搞,主要唱段《乱云飞》是他搞的,的确不错。他在音乐上贡献大,对曲艺、评书非常熟悉,顺着嘴就出来了。搞完《杜鹃山》,他就升任文化部长。他说,《杜鹃山》署名不要写四个人,就写“王树元等”。我们没意见,真有意见说出去,还有我们好果子吃?《敌后武工队》也是这样,署“张永枚执笔”,大家也没意见。

江青看《杜鹃山》韵白很好,高兴之下又要我们把《沙家浜》的台词也改成韵白。我们费劲费大了,两人分头干了一个多月,真写出来了,江青来电话说,算了,别动了。

“文革”十年,深入生活多。写码头工人,就到船舱里背矿石,强度大。改《节振国》,到唐山煤矿铲煤两个星期。那时写的剧本也多,写了也不排。江青忘了,又吩咐写新的,有时一年得写好几个。

(1998年6月19日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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