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发现热力学定律(1)

曾国藩日记 作者:曾国藩


六月初七日

留馆后,本要用功,而日日玩偈,不觉过了四十余天。前写信去家,议接家眷。又发南中诸信。比作季仙九师寿文一首,余皆怠忽,因循过日,故日日无可记录。兹拟自今以后,每日早起,习寸大字一百,又作应酬字少许,辰后,温经书,有所知则载《茶馀偶谈》,日中读史亦载《茶馀偶谈》,酉刻至亥刻读集,亦载《茶馀偶谈》,或有所作诗文,则灯后不读书,但作文可耳。

忆自辛卯年,改号涤生。涤者,取涤其旧染之污也。生者,取明袁了凡之言:从前种种,臂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也。改号至今九年,而不学如故,岂不可叹!余今年已三十,资禀顽钝,精神亏损,此后岂复能有所成?但求勤俭有恒,无纵逸欲,以丧先人元气。困知勉行,期有寸得,以无失词臣体面。日日自苦,不至佚而生淫。如种树然,斧斤纵寻之后,牛羊无从而牧之。如热灯然,膏油欲尽之时,无使微风乘之。庶几稍稍培养精神,不至自速死。诚能日日用功有常,则可以保身体,可以自立,可以仰事俯蓄,可以惜福,不使祖宗积累自我一人享受而尽,可以无愧词臣,尚能以文章报国。谨记于此,六月初七日夜记。单从这篇日记上来看,说曾国藩借日记巴结权贵,以期飞黄腾达,明显有失公正,是不客观的。曾国藩在他的日记中说得明白,早在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权贵这种动物之前,就已经发下宏誓,要让自己的人生有所成就。

曾国藩三次改名,刚刚出生的时候叫曾宽一,20岁那年改名曾子城,曾子城比曾宽一体面,也更给力。但马上,曾国藩丢弃了这个既体面又给力的名字,重新将自己命名为曾涤生。

曾涤生这个名字,怎么听怎么别扭,缺乏力度。但曾涤生解释说,他这个名字,是有来头的,涤者,取涤其旧染之污也。生者,取明袁了凡之言:从前种种,臂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也。这个解释固然是合情合理,却恰恰印证了曾涤生同志的稚嫩与卖弄。

简单说来,曾涤生这个名字,因其取字生僻,缺乏公众认知度,念起来别扭,听起来没感觉,想要记住就更难。总之是行之于艰涩,偏离了大众所关注的热点区域,缺乏最基本的品牌意识。

相比于他的老师穆彰阿,曾国藩明显差得太远。看看穆老师替他起的新名字:曾国藩,听起来堂堂正正,气派非凡,带有强效的掷地有声之效果。可知穆彰阿能够位居高位,真不是白给的。

在这篇日记中,曾国藩向世人透露出了他最基本的哲学思想:这个哲学思想实际上就是热力学三定律,相近的哲学思想则表述为:

第一,世界是平衡的,任何增加必然会有相应的减少。曾国藩用以表述这条定律的原话是:但求勤俭有恒,无纵逸欲,以丧先人元气。

第二,无序(熵)的总量只能永远增加,所以建设性的工作唯艰唯难,而破坏性的工作却是超级之简单。在此观点上,曾国藩的表述是:如种树然,斧斤纵寻之后,牛羊无从而牧之。如热灯然,膏油欲尽之时,无使微风乘之。

第三,理想状态是无法抵达的,最多只能是无限趋近。正因为知道这个道理,曾国藩也不敢把自己的人生目标,定位得太高,实际上他是将自己定位于一个不太丢人现眼的文人学士的位置上。在日记中的具体表述是:诚能日日用功有常,则可以保身体,可以自立,可以仰事俯蓄,可以惜福,不使祖宗积累自我一人享受而尽,可以无愧词臣,尚能以文章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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