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女师大风潮与“闲话”事件 2

大师远去 作者:岳南


——以上是中国大陆教育机构在《语文学习》上为青少年灌输的事件经过与政治观点,从行文可见,这一事件的主角杨荫榆颇像大陆二十世纪中叶拍摄的电影(特别是黑白电影)地主婆的形象。这个形象是明显的封建守旧,阴险毒辣,属于必须彻底打翻在地并踏上十万只脚方解心头之恨的反面人物。杨荫榆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面目?是孟州道上十字坡卖人肉包子的母夜叉孙二娘式,还是爱国的知识分子兼淑女形?仰或像二十一世纪在东欧和中亚地区流行的,专搞恐怖活动的“黑寡妇”之类?暂且放下不表,先说鲁迅这位五四时代的健将、大将,与“现代评论派”代表人物,后被大陆描绘成乌龟王八蛋的陈西滢等人的交锋与混战经过。

时在女师大执教的鲁迅,因对校内“黑暗残虐情形,多曾目睹”,便对校长杨荫榆有了一个满脑子封建思想,对待学生像婆婆对待儿媳那样的古板和怪异的恶劣印象,称其为“寡妇主义”治校。其结果是学生被管得老气横秋,“已经失去了青春的本来面目,成为精神上的‘未字先寡’的人物”。正是置于对杨氏的不满和对学生的同情,鲁迅开始以主人公的身份,鼓起勇气力挺刘和珍、许广平等学生的“倒杨”斗争。与此同时,周作人、许寿裳等人也掺杂进来,为之呐喊助威。当女师大风潮兴起之时,在“老虎总长”章士钊的授意下,学生受到非人道的迫害。正如鲁迅在《记念刘和珍君》中所说的那样,教育部专门教育司司长刘百昭“率领男女武将”和一批流氓恶棍,将刘和珍等“强拖出校”,随后又在校内进行了一番打砸破坏。5月27日,鲁迅、周作人兄弟与马裕藻、沈尹默等六教授在北京《京报》共同发表《对于北京女子师范大学风潮宣言》,说明“风潮”真相,揭露杨荫榆的阴谋,明确表示支持学生斗争。就在这个时候,北京大学教授陈源处于帮杨说话的目的,在他控制的《现代评论》上发表文章,扬言“女师大的风潮,有北京教育界占最大势力的某籍某系的人在暗中鼓动”,“ 平素所很尊敬的人会暗中挑剔风潮” 女师大自学潮以来已变成“一个臭毛厕”云云。

陈源就是陈西滢,字通伯,西滢是其笔名,江苏无锡人,与杨荫榆属于一个县市的小同乡。陈早年留学爱丁堡、伦敦等大学,获博士学位。1922年回国后,任北京大学西语系教授。1924年在胡适的支持下,与徐志摩、王世杰等共创《现代评论》杂志,主编该刊《闲话》专栏,发表许多杂文,与鲁迅等人也算友善。自“女师大风潮”事件起,陈源与鲁迅二人开始交恶,陈对鲁迅的评价是“鲁迅先生一下笔就想构陷人家的罪状。他不是减,就是加,不是断章取义,便捏造些事实。他是中国‘思想界的权威者’,轻易得罪不得的。”“他的文章,我看过了就放进了应该去的地方……”[2] 1927年,陈西滢与女作家凌叔华结婚,此后拥蒋反共。1929年,任武汉大学文学院教授、院长。后任国民参政会参政员。1943年被派往伦敦中英文化协会工作,1946年出任国民党政府常驻巴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代表。1965年,新中国与法国建交,陈拒不离开台湾当局驻法“大使馆”,后由法国警方强行将其挟持出馆,扔到了马路边的沟中,其状形同一条丧家的落水之犬,惨不忍睹。1966年退休。晚年瘫痪,逝于伦敦。有《西滢闲话》、《捏住鼻子说话共产》,译著《父与子》、《少年维特之创造》等。——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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