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忽然想起了我生身母亲临死时跟我说的话，所以心里特别难受。惠民！我很感谢你给我的勉励，更感谢你这样关心我……你的心我知道了，我……我的心也和你一样，我也有许多话要和你说，可是，现在时间不早了，说也不太方便，过几天我写信给你吧。哦！我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惠民！开了春，我也许有继续上学的可能，母亲说我既这么喜欢念书，说我家的经济虽然大不如前，不过，我的学费大概问题不大，她要替我去向父亲求情。母亲的意思，我既然再继续念书，那么现在也就不用补习了。所以……你给我补习功课的事，我想……从明天开始就结束了吧……眼看快要过年了，家里也有许多事，结束了也好。”

“哦……！是这样……那也好。”惠民接着我的话说，“你能够继续上学，那当然……使我听了也是高兴的。不过……以后，我不能每天看见你了。你一切还得自己小心，冷热饮食，应当格外注意。你要知道，我对你的关心已超过我对自己的。我希望你能接受我这一番善意的劝告。再有……梅！唉！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每天见惯了吧，明天起要分别，你想，我的心会不感到难受吗？在过去这些日子里，一天不看见你，我似乎一桩心事没有完了的那样……以后，我恳求你每星期给我一次信吧。我方才和你说的一番话，也得请你牢牢地记住才好。”

听他那种殷殷叮咛的话，看他那种忧郁感伤的神情，我心里虽然也感到很难过，但我反安慰着他：

“好！我一定照你的话去做，绝不使你失望。惠民！我希望你不要难受，因为……我想你，你总也明了我的心……我也是很关心你的。现在，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晚饭后，你还得到璧姐那里去呢。”我说着，就在瓶里折下正有几朵含苞密密地生长着的一小枝腊梅递给了他，“拿去吧！这一枝你心爱的腊梅！”

“我感谢你……梅！”他发出会心的微笑，把我的手重重地握了一握，才把梅花接了过去，“我得到了她，一定要好好地用我全副精力去培育她、爱护她，使她开出灿烂的花朵，发出温暖的光辉，照彻在这肮脏的人间。梅！请你保重！我走了！”

说完，他很快地拉开客厅的门走出去了。我望着他的背影消失了，才回过头来看了看瓶里的那枝梅花，不禁轻轻地叹息着：

“让你生长在树根上多好！现在把你折了下来，你的生命又能活多久呢！”

我望着它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到瓶子里是空的，这才小心地拿着瓶到厨房里，注满了清水，重又回到客厅，把瓶子搁在书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