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去哪儿寻找摄影?(2)

光的喜剧 作者:袁洁


当我心中有摄影的时候,我发现处处都是一张定格的照片,整个世界就是一本大的相册,里面贴满了看似与我无关却又始终息息相关的影像。在这本书里专门有一章谈到了名人们的肖像照,其实写作这章的初衷来自于我自己的一些照片。我有一些看起来非常可笑的自拍照片,拍得一点儿也不像我本人,照片呈现出的是一个被修图软件过分篡改过的人,虚荣心却让我坦然忽视自己与这个陌生形象的差别。名人照片就是这样一类照片,失真在这类照片中是一种惯有的现象,从这些名人身上能折射出民众有多么渴望逃离现实,哪怕是让他人帮助自己制造一个幻觉都在所不辞。看这些名人的传记,让我对他们的人生有了全新的认识,而传记中往往夹带着许多他们的照片,顺序和大部分家庭的相册顺序如出一辙,第一张都是年代最久远的,之后,人物慢慢变得成熟立体,他们伟大的事迹与他们的面貌开始交相呼应,五官流露出非凡的气质,使得他们与我们这些普通人有了质的区别。观看他人成长的照片与观看自己的照片非常不一样,但我的确从亨利·卡蒂埃- 布列松诸多年少时的照片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位伟大的摄影家所带给我的价值不光局限于摄影美学范畴,我还从他对自己命运的演绎中找到了值得敬仰的范本——在漫长的岁月里保持天真与自信的创作状态,这对于一个追寻艺术的人而言是多么地重要。

土耳其作家奥尔罕·帕慕克(Ferit Orhan Pamuk) 在他的著作《天真与感伤的小说家》里提到了弗雷德里希·席勒(Friedrich Schiller) 的一篇论文中曾将诗人分为两类:天真的诗人和感伤的诗人。我想,是否也存在天真的摄影师和感伤的摄影师呢?天真的摄影师认为摄影不过是一段妙趣横生的时空截取,他们时刻做好准备等待大自然的昭示,一张好照片的获得在于冥冥之中的性情率真,摄影师根本无需为之多想什么。而感伤的摄影师则往往内心坎坷不安,他们像个思想家一样乐于花时间来辨析有关摄影的诸多原则性命题,关注应该用何种方法和技巧来表达创作主题。他们质疑自己感知到的一切事物,甚至质疑自己的感觉本身。他们会考虑许多教育的、伦理的与理智的原则。③这两者之间的不同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变化,最开始接触摄影时的天真简单,在不经意的某一天的某一刻离我而去,再也找不回来了,当拿起相机开始感到沉重时,我想到了布列松的人生经历,他在96 年的时间里保持着孩童般稚拙的创作激情,从一而终,他是怎么做到的?于是,我在书里专门通过摄影爱好者的故事来讲述——时间其实并不会带走摄影,漫长而富有成效的坚持反而带来了摄影的本质。摄影爱好者们大都无意识地延续了快乐单纯的摄影法则,他们带着虔诚之心保持着低姿态,做好随时与摄影不期而遇的准备,像一个等待感召的圣徒,而不是斗士。在学习摄影的过程中我曾与各式各样的人相识,他们职业各异,年龄差异也很大,地域、文化、民族各不相同,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享受着摄影带给他们的激情。我认识一位80 多岁才开始学习摄影的老人,为此他花了很大力气并且极度认真,通过学习摄影,他还学会了电脑操作和后期制图软件,一切对于这位老人而言都是全新的,他带着对摄影最简单的感情为自己创造了一次返老还童般的时间之旅。这种勇气和智慧是一份难能可贵的幸运,无论他拍得如何,这已是关乎摄影的行为。摄影影响了形形色色的人,人们在摄影里得到了不同的满足和需要。就犹如在开篇提到的,我们到底爱着摄影的什么?或许正是爱着摄影的包容和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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