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偌大的大厅越发显得空旷起来。除了卓男一行人以外，便是到得稍早的工作人员，他们行色匆匆，奔向各自不同的办公室。穿着制服的保安正在整理摆在大厅里用来给办事的人坐的座椅，间或会传出高低不一的碰撞声。

北京的夏天，天一向亮得早，此时，阳光早已穿透了门窗，细密的光线照进来，映在地上深浅不一，金色的碎光随着吹起的微风在水磨石的地面上摇摆不定。所有的一切，让卓男生出一种恍惚来。这个城市就是这样，会让她觉得很近，却也会让她觉得说不出的遥远。

卓男的助手李俐，正在和这边的接待人员就稍后的会议安排做最后的沟通，其他的同事都在低头整理材料。因为这个项目太过重要，所有的人都专心致志，全力以赴。可是不知为何，身为项目负责人的卓男在此时想的全是一些不相干的事。直到李俐走近了叫她，她才回过神来，勉强收了心思，听李俐将那些安排一项一项讲给她听，两个人正说到一半，卓男听到有人唤她。

“卓男？”

她抬起头来，有瞬间的怔忡，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虽然她此次算是回归故里，可是隔了这么些年，谁还记得她？

唤她的人也仿佛不能置信，向前走了一步，仿佛是为了证实一般，又问道：“卓男，是你吗？”

卓男这才看清了面前的人。她觉得邵亦峰好似又高了些，也许只是光线的关系，他的人一半在亮处，一半在暗处，让她看不得那么真切。他的眉眼还是原来的模样，深邃的双眼，如炬的目光，英俊的面容。其实，她一直都没有仔细看过他，也没有觉得他长得多么好看。小的时候，虽然住在同一个大院，可是邵亦峰大她几岁，又是男孩子，看她就是个小丫头片子，自然不可能跟她玩到一处去。后来，她寄居于邵家，更是小心翼翼，难以对他敞开心扉。

再说，卓男情窦初开的时候，心仪的对象也不是邵亦峰。要不是因为她家里突如其来的变故，她和邵亦峰的生活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当然，他们两个也从来不曾真正有过什么交集。

卓男的嘴唇微动了两下，终于还是开口轻声唤道：“哥。”

邵亦峰听卓男唤自己，轻皱了一下眉头，看着她似乎仍有些犹疑，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来办点事。”

邵亦峰扭头看了看她身边的人，眉头皱得更狠了，问：“你在MA上班？”

卓男听了他的问题便点了点头。

邵亦峰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对着她“哦”了一声便从她面前径直走了过去，一如他的人一般，干脆利落。卓男站在那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没想到邵亦峰是她回国后遇到的第一个故人，更没想到他还是自己负责项目的接口人。卓男出着神，直到李俐叫她，她才回过神低下头继续和李俐讨论起问题来。

政府机构的大楼总透着些肃穆，长长的走廊两边，是一间间独立的办公室，里面的人各自分管着不同的事务，常年紧闭着大门，完全不同于一个个方格子组成的写字楼。

接待的人员领着卓男她们一边走向会议室，一边向她简单介绍着经过的各个办公室所管事务的性质。

会议室并没有MA工作人员想象的那么大，不过会议中需要用到的设备都已经调试好了。那边的人还没有来，卓男和同事便随意选了会议桌的一方坐了下来。打量一下会议室的情形，她心里暗自笑了一下，知道对方这是有意晾她们一晾。这样一个与公有金融部门成立合资机构的机会，几家大公司都盯着呢，对方有的是选择的余地。等待根本算不得困难，卓男早就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因此并不焦急。可是，她没有想到会遇见贺坤，在这方小小的谈判桌上，与他狭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