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家老字号的制衣店，由贺坤的妈妈推荐给邵亦涵，师傅已经上了年纪，戴着老花镜十分细致地给她们量着尺寸。量完了，邵亦涵又看中了一件衣服，非要试穿。卓男便和贺坤在外面等。

卓男这几天赶工赶得厉害，坐在那大沙发上几乎都要盹着了。贺坤看着她眼底的青黑，说：“干吗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多注意休息。”

“谢谢！”

贺坤没有再说话，隔了好一会儿，贺坤才低低对卓男说：“对不起。”

卓男转过头来看了一会儿贺坤，又把头慢慢地转回，说：“干吗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亦涵是我的姐妹，能给她做伴娘是挺高兴的事。”

贺坤好似还要说点什么，卓男却已经不想再与他说话，便站起来，假装看已经做好的衣服。

连续几个会开下来，卓男只觉得筋疲力尽，因为中方的最终选择，最近几天会出结果，连Frank也亲自坐镇北京。虽然就目前的情况看起来，MA的胜面最大，但是，卓男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虽然上面有Frank担待，但是这个项目实际上是由她主导的，如果成了，大家都好说；如果不成，总得有个人出来承担责任，而她肯定是会被牺牲掉的那一个，想一想也不是不心酸的。

有一次开会开到半夜，李俐实在忍不住抱怨，说：“咱们这份工，看着挺好，不知道的人以为是金领，其实就是一掮客。在老外和同胞之间周旋，哪边都不落好。薪水就更别提了，干与美国人同样的活，别人的工资按美金算，我们的工资按人民币算。跟一般的白领比，听上去是不错，其实也只是比下有余，压力却大了很多。”

卓男心想，李俐说的到都是实情。中国人拿他们这类人当假洋鬼子，看他们就跟看汉奸似的，总觉得他们出卖了自己国家的利益。洋鬼子又从不拿他们当自己人看，总觉得他们必然是生在曹营心在汉。因此，他们从来得不到公正的待遇，同样的职位，比洋鬼子要多付出几倍的努力。就跟猪八戒照镜子似的，里外都不是人。

“JOJO，你觉得我们会得到这个合资方的机会吗？”Frank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问她，他的脸上有一种孩子气的戏谑，金色的眼睫毛微微颤动。

“我现在可以说的是，我们能够得到的机会很大，但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所以还要看最后的结果。”

Frank赞赏地点了点头，说：“中国人太难以捉摸了，他们不像美国人，从来不肯正面说是或者不是。言词都很微妙，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JOJO，你能告诉我吗？”

卓男心里暗暗发笑，这个美国老头最近见了很多不同层面的中国政经界人士，一次次谈话下来，显然让他充满了困惑。

“Frank，每个国家的做事方式，说话技巧都与这个国家的文化有关。我们中国人尊崇儒家文化，也就是孔子。而儒家文化讲究中庸之道，也就是什么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即使是完全一样的事情，在不同的情况下，性质也可能完全不一样。所以在不能确定是在什么样状态的情况下，大部分的中国人是不可能有明确的态度的。在中国做任何事情，都需要讲究一个平衡。”

Frank听得很认真，但很显然，还是没有完全明白，不过他却不再准备对这个问题过多纠缠，只是耸了耸肩。说：“JOJO，如果这个机会真的被我们获得，我想向公司推荐你作为MA代表在这个新公司工作，你的意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