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牵手(6)

千山万水 作者:明月他乡照


那天,贺坤穿一件薄薄的带拉链的外套,拉链的齿轮在卓男的手上印下了深深的印迹。她的眼睛看着他,一动不动,带着哀求,企盼他能明白她的心意。贺坤亦看着她,目光中浮起万千神色。

外面有很大的风,吹得卓男的头发都纷飞起来。看着贺坤眼中的神色到最后都归为了平静。卓男终于明白,她对贺坤的感情终于都成了虚妄。

“阿男,我已经和邵亦涵在一起了。如果是我的一些举动让你有了什么误会,我向你道歉,真对不起。”

贺坤的话让卓男如遭雷击,五脏六腑都似震颤起来。她看着面前的贺坤恍如陌生人,觉得他的声音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飘过来的,冷漠而幽深。卓男瞬间明白,贺坤也许曾经对自己心动过,却不曾想过要与她天长地久。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过都是她对他的一厢情愿。

很长的一段时间,夜深人静的时候,卓男躲进被子里,默默地流眼泪。想着自己多么的笨,笨到以为自己会和贺坤有未来,笨到以为自己努力,便会得到贺坤的青睐,笨到没有想过贺坤会和邵亦涵才是彼此合适的人。所有的一切,她无能为力,没有一点办法,甚至无法怨怪。

偶尔,邵亦涵会找卓男,语气里有些欲言又止的神秘,又有些掩饰不住的得意。向她诉说她的爱情,一脸幸福的模样。有时,她会拉着卓男去吃顿好的。卓男不能拒绝,只能默默地跟着她走。

贺坤再没有来找过卓男,也没有任何语言,两个人就这样越走越远,渐渐成了陌路。卓男开始面对一个人的世界。她比以前更加努力地学习,成为优等生中的优等生。还找了两份家教的工作,尽量自己养活自己,不再花邵家的钱。

这样的生活,让卓男没有时间忧伤。

逢年过节的时候,邵辉会打电话叫她回来吃饭。那一年的中秋节,卓男回邵家吃饭。她没有想过还会看见贺坤,依然是温和细致的笑,邵亦涵牵着他的手,在阳台上说着什么,他轻轻抚过邵亦涵脸上的碎发。阳台上种着花,他们两个人站在花中间,浅笑低眉,即便是旁的人看了,也觉得十分美好。

贺坤对卓男没有什么变化,他坐在她的旁边,牵着邵亦涵的手。笑着问卓男学校的生活,功课压力大不大,图书馆要不要抢位子,甚至还问她有没有男孩子追求她,诚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和蔼的兄长。卓男只觉得有些恍惚,又觉得不能呼吸,可是还要赔着笑。那一瞬间,卓男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扎了成百上千个洞,汩汩冒出血来,几乎要涌上心口。

邵辉和舒欣对贺坤显然十分满意,一个劲儿地叮嘱邵亦涵不要跟贺坤任性。卓男觉得那天笑得特别多而且辛苦,最后,嘴角都笑到了抽筋。

她吃完饭便从邵家出来,街上人来人往,要么双双对对,要么一家老小,和和美美。卓男没有地方去,又不想回学校宿舍,在街上走了不知道多久,天渐渐黑了下来,便找了个公交车站,坐了下来。

也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面前的车流飞奔,等车下车的人匆匆忙忙,没有人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卓男。那一天,月亮出来得很早,照得大地一地清辉。朦胧的月色中,卓男突然想起爸爸妈妈来,以前一家人过节,妈妈都会亲自下厨,爸爸有时候忙,在外面有事,但一定会回来吃晚饭。他个性豪爽,喜欢喝白酒,笑起来声音很大,而母亲却很温婉,在一旁看着父亲,温和地笑。那一天,她可以提出要求,不练琴,不练功,因为妈妈的缘故,卓男从五岁开始每天都练舞蹈基本功。后来这个习惯她一直保留了下来,在国外生活那样狼狈的时候,她也没有落下过。

卓男靠着公交车站的广告牌,看着在天空中穿梭的月亮,想着自己的父母亲会不会也在天堂的某个角落看着现在的自己,如果看得见,一定会很心疼吧?如果是那样,还不如不要看见了。想着想着,她眼角浮出了泪,直到有一片阴影罩了下来。

卓男慢慢抬起头来,便看邵亦峰清俊的脸。

邵亦峰看着她,目光中仿佛带着无尽的怜惜。问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卓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邵亦峰也就没有再问,只是挨着她坐了下来,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月饼递给她,说:“就这么一个了,再不吃就没有了。”

卓男接过月饼,撕开了外面的包装,说了声“谢谢”,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这是妈妈以前给她吃过的那种月饼,里面包的是双黄蛋。卓男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很快泪水汹涌,模糊了她的眼睛,与月饼一起吃到嘴里,又酸又涩的味道。

“以后,如果不想回来就别回来了。不用总想着别人什么感受,偶尔为自己想一想不是错。”

卓男听邵亦峰这么说,轻笑了一下,才说:“哥,我可能要出国了。我今年试着考了考托福,没想到误打误中,成绩还不错,我已经申请了美国的学校,大概很快就有通知了,如果出得去,应该赶得上秋季入学。”

邵亦峰一怔,扭头看着卓男,光线很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好一会儿,他才说:“也好,出去走一走比你现在这样好。”

后来,卓男去了美国,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与打工的日子中去,她在二十一岁的时候拿到了数学与工商管理的双学位,然后在MA也顺利地从实习生转成了正式员工,事业开始慢慢风生水起。曾经她以为她的人生就是这样了,在适当的时间,遇到适当的人结婚生子,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可是人生就是这样奇妙,就像未了的棋局,兜兜转转转,还是与那些人,狭路相逢,在这有生之年。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