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不认书记为叔

凭肖仁福的天性，也许不是当大官的料。他温和敦厚，善良正直，身上葆有传统知识分子的本色，不容易被世俗同化。上帝给了他观察生活的慧眼、思考人生的头脑，却没有让他学会圆滑，学会混迹官场。他也是清醒和理智的，在县里耽误十年，再调市财政局，走仕途已经没有太大优势，起点低，起步晚，三十岁还什么级别都没有，局里不少比自己小的同事已是科长、副科长。他也是因为调动太匆忙，没想到也没来得及在县里弄个副科级什么的，捞些本钱再走。不过没想着往上爬，肖仁福也就多了份从容，不会为名缰利索所缚，同事间也少有利害冲突，人际关系处理得不错，工作更没说的，进入角色很快。财政局是个业务部门，要求能算能写能干。肖仁福在办公室做秘书，没机会做账划款，谈不上能算，能写能干还说得过去。他熬了四五年，终于凭工作和资历，提了一个副科级。三十五岁才提副科，已属迟来的爱，肖仁福都觉得有点难以启齿。又过了两三年，他才提到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这在机关里还算个起眼的位置，没出意外，总有个副局级给你留着。

正因办公室主任的位置重要，也有些前景，不少人怀疑肖仁福上面有人，不然好事不可能轮到他头上。机关就是这样，稀松平常之事，总有人认为不稀松，不平常，而要往别处想。也怪不得有人多心，财政局是个热门单位，财权在握。这说起来有些不可置信，事实又确是如此。

当时市委有位肖副书记，也是城步人，大家由此产生联想，把肖仁福当成肖副书记的侄儿，对他羡慕得不得了，还找他验证，问是否属实。二肖虽说是同县人，却一个县南，一个县北，肖仁福调市财政局前，肖副书记根本不认识他，更别说沾亲带故了。肖仁福心里巴不得有这么个好叔叔，却不敢以假乱真，认领导做叔叔，只得说没这回事。人家半信半疑，内查外调，终于弄清二肖没什么关系，便对肖仁福不屑一顾起来。

朋友们见肖仁福不认书记为叔，很替他惋惜。你不是他的侄儿有什么关系？干吗矢口否认，硬说没这回事？真是傻冒得可以。何不先承认下来，以后再以同乡同姓为由，慢慢往肖副书记身边靠拢，成功运作成人家的侄儿？换了别人，怕是求之不得，早利用这个有利条件，攀上高枝，弄假成真了。朋友们又鼓动肖仁福赶快行动起来，趁人家肖副书记还在台上，多往他家跑动，弄个侄儿什么的认认，有此背景，绝对比无根无底的草民干部强，也好把县里耽误的十年时间赢回来，尽快提高、进步。

不过肖仁福不太在意，没将自己弄成肖副书记的侄儿，也没想过要密切联系其他领导，包括局里的领导。人家喜欢跑夜路尽管去跑，肖仁福气定神闲，工作之余躲在家里，读他的书，写他的小说，自得其乐的样子。读书写作得有时间，肖仁福最愁的就是时间不够用。办公室主任是看家狗和管家婆，事务繁杂，眼睛一睁，忙到熄灯，双休日都有事务缠身，经常要安排和参加局里的局务会、局长办公会或党组扩大会。肖仁福那些颇具影响的中篇小说，都是趁每年三个黄金周抽空写的，不觉间就陆续在《芙蓉》、《长城》、《清明》和《青年文学》等大型文学刊物上发表了中短篇小说三十多篇，其中不少作品尤其是中篇小说《裸体工资》、《空转》、《官帽》、《一票否决》、《背景》等，被《中篇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作品与争鸣》等权威刊物转载后，在读者中引起了广泛关注和热烈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