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情溢词外——“闲情”与“焦虑”的掩饰 1

唐宋词经典 作者:杨雨


“闲情”的深刻蕴意既然是充满焦虑的生命意识,那这种焦虑显然是难以排解的,它会贯穿生命始终,甚至随着年岁的增加而愈来愈强烈。理解了这种生命意识,我们就能理解为什么冯延巳在徒劳地挣扎之后发出无奈的质问:“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

“新愁”,不但年年有,而且一年更比一年强。当然,这种焦虑的生命意识并非没有排解的途径,比如说西方的存在主义哲学提出了“自由”的命题,中国的文人和哲人也可以借助道家和佛家的思想达到超脱的目的。例如苏轼,他就可以豪迈地扔下一句:“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临江仙》),潇洒地转身离去。但显然,冯延巳并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所以他的惆怅,他的消瘦,也更能引发我们的悲情共鸣。毕竟,能达到苏轼那种境界的人很少很少,绝大多数人,都是像冯延巳这样,在命运的无奈、生活的焦虑中纠结、惆怅。

生命的焦虑感是“闲情”的内在本质,这是我们从冯延巳《鹊踏枝》中挖掘出来的深刻蕴意。但是,这首词可能我们还没有完全理解透彻。

有人说言为心声,这固然不错,语言是借以表达思想的。但是大家别忘了,语言同时也是可以用来掩饰思想的。当我们承认冯延巳的词“深美闳约”的时候,这个“深”可能不仅仅包含它的蕴意深,还可能包含了词人的心机深。文字毕竟是要白纸黑字地传播出去的,作为一个有特殊身份的词人,他可能会有所言也有所不言。

在这一点上,冯延巳和李煜也有巨大的不同。李煜像一个天真的孩子,毫无心机,所以王国维说李煜是有“赤子之心”的词人,他亡国之后还在那里毫不避讳地唱着“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亡国之君能这么唱吗?能,但后果是宋太宗听到后很不高兴,赐牵机药让他自尽了。如果李煜能学学刘禅,亡国之后“聪明”地说一句“此间乐,不思蜀”,那他是有可能像刘禅那样善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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