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书”和“杂学”

大哥所指的“闲书”，其实就是大嫂所喜欢的那些小说、弹词、琴棋书画方面的书籍。

大哥离开家以后，大嫂又可以做主了，于是，金克木的视野得到了拓展。

一天，在金克木念完“正书”之后，大嫂把他叫到屋里，让他把一个箱子里的书全部拿出来。金克木大开眼界，里面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有《天雨花》、《笔生花》、《玉蜻蜓》、《珍珠塔》、《双珠风》等书。金克木一边翻，一边报书名。当他报到《义妖传》的时候，大嫂作了简单的说明：“这就是《白蛇传》，讲白蛇变成人，同凡人许仙结成夫妻，后来水漫金山。以后我讲给你听。 ”

金克木还翻出了箱底的两部大本书：一是《桃花泉弈谱》，一是《弈理指归图》。这时，大嫂又说话了：

念书人不光是要念圣贤书，还要会一点琴棋书画。这些都要在小时候学。一点不会，将来遭人笑话。正书以外也要知道闲书。这是见世面的书，一点不懂，成了书呆子，长大了，上不得台面。圣贤书要照着学，这些书不要照着学；学不得，学了就变坏了。不知道不行。好比世上有好人，有坏人，要学做好人，又要知道坏人。不知道就不会防备。下棋、唱曲子比不得写字、画画、作诗。可是都得会。这些都得在小时候打底子，容易入门。将来应酬场上不会受人欺负。长大了再学，就晚了。你们男人家什么人都会碰见的，什么事都会遇上的。光背《四书》、《五经》，不够用。现在不比从前了。（金克木：《旧巢痕 • 天雨花》）

大嫂兴趣广泛，平日里没有机会展示。金克木是他最忠实的学生和听众。后来，大嫂在家里唱书，一开始二嫂、三嫂、侄媳妇等人还去听，后来慢慢地就都溜走了。金克木则一场不落从头到尾，每晚都听到大嫂房里的八音钟响起音乐再敲十下以后。金克木还得到大嫂的允许，将《天雨花》等书拿回自己的屋子，一本本地浏览了一遍。

这些闲书令金克木感到非常新鲜。他晚年回忆起看这些书的情形时写道：“他越看越快，没过多少时候，大嫂的摆出来的藏书已被他浏览了一遍，看书的能力大长进，知识也增加了不少。遇到不认识的字和讲不通的句子，也挡不住他，他会用眼睛一路滑过去，根本不是一字一字读和一句一句想，只是眼睛看。这和读《四书》、《五经》大不相同，不过两者的内容对他来说都是似懂非懂。 ”（金克木：《旧巢痕 • 天雨花》）

还有“杂学”，金克木在大嫂和三哥的感染下，学会了下棋等技艺。他甚至还学会了占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