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节1

Y先生的结局 作者:托马斯


帕特里克订了环路附近的旅馆。我们走过市区,穿越地下通道,来到了往旅馆的路上。这一带是夜生活的去处,有外带餐厅、音像店、夜间超市和酒吧等,这些店的霓虹招牌高高挂着。

我们办好了入住登记,然后沿着宽敞的木梯来到楼上房间。房间通风良好,很干净,不过有一点点老旧。帕特里克更衣的时候,我站在浴室里对着镜中的自己仔细端详。我被诅咒了吗?看起来不像。像是突然逮到自己心不在焉,我赶快洗澡。光线太亮了,我的眼睛有点睁不开。

如果你有一本书被诅咒,你会看吗?如果你听说有一本书被诅咒,而你也在书店里找到了,你会花光身上仅有的钱把书买下来吗?如果你听说有一本书被诅咒,就算没人认为世上还有复本,你还会四处去找吗?

我想到昨天晚上和沃尔夫冈的对话,很想知道人生是否就和“有一本书”一样简单。可是,我又开始思考故事和故事的逻辑,故事能不能用“有一本书”来开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本书……这样听起来合理多了。有一本书,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一本书,这本书被诅咒了。你读了这本书,于是你就一命呜呼,这样才算是个故事。

我走出浴室,帕特里克穿着蓝色牛仔裤和浅粉色的衬衫,他的衣服好像很贵。他穿牛仔裤看起来还不赖,不过我更喜欢伯兰的穿着:黑衬衫,黑裤子,外加风衣。我们先调情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吃晚餐。我们还就19世纪的诗歌进行了一番讨论。

我滔滔不绝地大谈托马斯·哈代。哈代在他的诗作《机缘》中发明了 “非开花状态”(unblooms)这个词,这是他那首诗最杰出的地方。像是这句:“为何播下的美好希望,从未实现(开花)?”(And why unblooms the best hope ever sown?)这首诗说的是希望有个复仇之神,因为这世上显然没有仁善之神,因为更高的力量(哪怕是残酷的力量)能赋予我们意义,那是我们无法赋予自己的。

最后,我们谈到了结构主义和语言学(这是帕特里克的专长),然后是德里达(这是我的专长之一)。

“你怎么能读德里达?”帕特里克问我。

“你怎么能不读?”我说。

我们吃完晚餐了。我发现自己现在跟帕特里克谈话的样子就像机器人参加图灵测试[这是英国数学家图灵(Alan Mathison Turing,1912—1954)于1950年提出的测试方法。进行的方式是让一个人分别与两个对象交谈,其中一个对象是人,另一个则是机器。如果对谈者无法分辨他所交谈的对象何者为人,何者为机器,那么这部机器就通过了测试。这是测试一部机器是否具有思维能力的方法,也是判断机器是否具有人工智能最为人熟知的方法]。我也许可以说服帕特里克相信我是人类,我也应该专心听他说话,可是我其实是在想Y先生。

“你还好吗?”他问道。

“嗯。”或许我应该再试一次。“你听过德里达的演讲吗?”

“没有。”

“你应该听听看,我的 iPod 里有他的一场演讲。他说,祷告‘可不像订比萨’。我很喜欢这句话,喜欢这个画面:德里达整个晚上都在祷告。然后他用订比萨来证明这两件事情不一样。我并不是说他真的会这样做,我的意思是,我看不到他祷告,也看不到他做实验来证明什么事情。不过我敢打赌,他一定订了比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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