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使在作战 12

让天说话 作者:朱晓军


作为一名医生,必须维护生命的价值和尊严!陈晓兰没有放弃,不断地宣讲紫外光不是激光,“光量子”是个骗局。这样必然要遭人骂,可是不这样,她要骂自己一辈子。她的人际关系陡然紧张起来,她与同事间的和谐融洽不见了,许多人对她恨之入骨。在医院的大会上,院领导恼羞成怒地讲:“谁再提紫外光不是激光,谁就下岗!”年底,医院给她的评语不再是以往的优了,而是雪意涔涔、寒气逼人:“不服从组织的统一决定,反对把光量子说成激光。”

独裁会让人忘乎所以,权力会让人变得弱智。

医院作出“关于陈晓兰同志自动离职的处理决定”,她下岗了。“光量子”却没有“下岗”。

20世纪80年代初,安静的考场,分分秒秒都似拉圆的弓,只能听到笔和试卷的轻微摩擦声和考生的呼吸声。时间过半,有人满面焦炙,有人一脸平静,也有人满脸畅快。陈晓兰左手捂着嘴,右手在不停地写着。“叭”,又一滴殷红的鲜血落在试卷上,像绽开的一朵红梅。她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将它拭去,接着答题。哦,她的脸挂彩了,嘴唇在流血。

陈晓兰在农村当了7年的赤脚医生之后,终于返城了。下乡的第二年,她得了风湿性心脏病,按政策可以返城,不过返城后就不能当医生了。她放弃了返城的机会,让妈妈托人将她从江西转迁到生活条件较好,离家较近的安徽农村。可是,她的病情越来越重,最后还是返回到上海。她进了一家小集体企业,当了工人。接着,她完成了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件大事——结婚和生子。

生活中没有来苏儿味,没有病人,听诊器寂寞地守着抽屉,陈晓兰感到郁闷,心里没着没落。她的病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更加重了,一年要休半年的病假。突然听说局里要举办招贤考试,给当过教师、会计和医生的返城知青一个重返原来岗位的机会,她跑到厂部报了名。可是,她要生火烧饭,照看刚刚两岁的女儿,哪有时间复习功课。她心急如焚。在考试的那天早晨,夫妻俩又发生了冲突,她被丈夫打了一顿。她顾不得脸面,捂着伤口进入了考场。

伤口在一跳一跳地痛,血流不止,她清楚这伤势很重,需要缝合。她不能管它,这是返回医疗岗位的难得机会,如果失去了,也许今生今世就无缘了。她埋头答着,渐渐忘记了脸上的伤,忘记了挨打的委屈,卷面上的字像一个个痊愈的病人,笑脸盈盈地向她走来。铃声响了,考试结束了,她从卷面收回目光,交卷了。伤口好似醒了过来,疼痛难忍了,她急忙赶到医院,缝合4针。

成绩公布了,陈晓兰取了得96.5分的优异成绩,被安置到厂里的医务室,终于返回医疗岗位。

1981年,她爬出了痛苦婚姻的僵壳。当初结婚时,父母反对;离婚时,父母还是反对。在老人的眼里,离婚是件很丢人的事,她应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抱着走”。可是,那不符合她的性格,她宁肯死,也不愿跟他过了。离婚后,她没有搬回娘家,而是领着3岁的女儿搬进老式弄堂的一间旧房子。那居室位于2楼,只有11.4平方米,没有煤气和卫生间,厨房在一楼,6平方米,4户人家共用。她自己动手,在居室搭一层阁楼,上面当卧室,下面做书房,在苦难中营造出一缕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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