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公司见到她时，她身穿深蓝色套装和黑色低跟皮鞋，头发垂放盖住脸颊。在十五分钟的面试中，她的表情始终紧张而僵硬，眼神也游移不定。这也难怪我无法发现她那眼神中的光芒。

我心想，真是失策了。我讶异自己竟然会有这种想法。“公私分明”向来是我的信念，但不知为何，我此刻竟然后悔没录用这个女孩。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光是昨天一天我就面试了五十位短期大学生。我不记得和眼前这个女孩之间有过什么样的对话，一定是她给人的印象不够深刻。当时我发现她右手的绷带，于是问她怎么了，她说：“早上被狗咬伤了。”然后露出尴尬的微笑，用袖子遮盖绷带。我只记得这些，其余的印象就是一个极为平凡、随处可见的一般女孩。她的笔试成绩算是名列前茅，但三个面试官的评价都是C等，因此我也毫不犹豫地刷下她。我在傍晚选出了参加第二次面试的五位应聘者，并依照简历上的电话告知他们面试时间。她也应该清楚自己没有接到那通电话。

当时她在三位应聘者中坐在最左边。最右边的是个五官立体、相当健谈的女孩，我记得两个部下的发问都集中在那女孩身上。由于那女孩长得美，两个部下都给了她偏高的评价，但这一组应试者全被我刷下了。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面试的工作，我讶异现在的年轻人竟如此缺乏个性。光说这星期面试的两百个短期大学生好了，每个人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有半个能打动我们。不论问什么问题，他们都只有样板式的答案。在我眼中，他们就像没有五官的无脸鬼，我还怀疑他们该不会是鱼板做成的吧！这一星期，还有三天得负责这份单调的工作，一想到这，我甚至开始忧郁起来。

竹井负责四年制大学生的面试，他也说那些学生的态度都差不多，刚才还在抱怨。“总之他们就是没有生气，也没有干劲。选择在哪家公司就职也毫无原则可言，那些家伙大概没想过进了我们公司之后想干什么吧。我问他们进公司想做什么？结果清一色都是标准答案，说什么卫星通讯啦、新媒体什么的，根本搞不清楚我们是造船重工业的制造公司嘛。”想起工作，让我有点恍神了，猛然发现那个女孩就站在我面前。我们第一次眼神交会。“嗨，我们白天见过面。”我开口打招呼，但又立刻闭上嘴。因为她的表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非常抱歉，我们要打烊了。麻烦您先结账。”

她递上夹有账单的黑色板子，然后对我微笑。她职业性的笑容改变了我的想法，她或许真的不记得我了。我们面试官有三个，而她因为紧张以致没有心情观察每一个面试官的长相。我心想，原来如此，我自以为她已经认出我，对于半天前才刷下自己的面试官突然出现在店里，却仍面不改色地服侍，这样的态度令我有些动心。不过似乎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我从皮夹里取出信用卡，之后就再也没有注意她，去叫醒在一旁呼呼大睡的竹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