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人间(3)

认真地年轻,优雅地老去:杨绛传 作者:王臣


杨绛父亲兄弟姐妹共六人。杨绛的大姑母排行老大,老二是大伯父杨荫溥,老三是父亲杨荫杭,老四是二姑母杨荫枌,老五是三姑母杨荫榆,老六是三叔父杨荫樾。在杨绛的印象中,童年时候自己也是一个三姑母喜欢的孩子。不过,长大之后她与三姑母并不亲近。

杨绛的大姑母出嫁不久身患肺病去世,大伯父杨荫溥在武备学校试炮失事殒命,三叔父杨荫樾留美归来也因肺病而亡。杨绛回忆,家中大姑母形容最美,可惜红颜薄命,而在世的二姑母和三姑母两姊妹从小没人疼爱,彼此又不睦,出嫁之后又先后与夫家断绝了关系。大约都是有些脾性的人。

彼时,杨绛出落得水灵可人。有时候,女高师的学生会带她到大学部玩耍。她们会陪杨绛打秋千,也会把她带去学校的恳亲会演戏把她的牛角小辫儿盘在头顶上,头上插满花,衣上也贴满花,让她演小小的花神。甚至,在学校的运动会上,也有学生拉着杨绛一起跳绳。

后来,杨绛在《回忆我的姑母》一文中打趣道:“我现在回想,演戏借我做‘花神’,运动会叫我和大学生一同表演等等,准是看三姑母的面子。那时候她在校内有威信,学生也喜欢她。我决不信小学生里只我一个配做“花神”,只我一个灵活,会钻在大学生身边围绕着她跳绳。”

不过,幼年杨绛并非完全如后人所想,自幼温静,反倒有些调皮。她会在课堂上捣乱,吹一种小绒球,吹得开心还要如若无人地笑,自顾自地做些不合“规矩”的事。老师气急,叫她答题,谁料到她也能对答如流,毫无错漏。聪慧的人,总有一些能从人群里跳脱出来的脾性。

当时随父母返京的,除了杨绛,还有与她年岁相近的三姐。自然,日后弟妹们的陆续出生也给家中增添了不少欢愉。年长一些的大姐和二姐则在上海启明女校读书。可是,祸不单行。就在父亲的工作遭遇挫折的时候,二姐感染风寒住院治疗的消息传来。

听闻消息之后,杨绛的母亲连忙南下,直奔上海。不巧的是,此时天津大水冲断铁轨,她只能转渡轮船。今日想来,那一路上,唐须嫈必觉分秒如年,内心熬煮非常人所能想象。旧时医疗水平不佳,如今看来微不足道的风寒在旧时代也是会要了人命的。

杨绛在《忆孩时(五则)》中写:“三姐姐一天告诉我:‘有一桩可怕极了,可怕极了的事,你知道吗?’她接着说,每一个人都得死;死,你知道吗?我当然不知道,听了很害怕。三姐姐安慰我说,一个人要老了才死呢!”然而,她的二姐没有等到老去的那一日。等到母亲见到二姐的时候,她拉着母亲的手,绝望地哭。

哭得母亲肝肠寸断。

命运之诡谲,想来无法预估。杨绛的二姐,终究无法摆脱命运的掌控。病逝的时候,她还不到十五岁。这件事,成了杨绛父母心中经久不愈的痛。连女儿都失去了,工作又何足挂齿呢?原也对北洋政府心灰意冷的杨荫杭心中一横,主动提出辞职,未至允准,便携家离开。

1919年,秋。杨荫杭携妻女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北京,回到无锡。所有的来去,在幼小的杨绛心中留下的印象是那样的仓促无序甚至不合情理。来不及驻足,便已告别。她还记得南下的路上,碰到一个跟自己并不要好的同学,即便如此,她仍想让那个同学捎句话回去,告诉大家,她要走了。

提到这件事,杨绛用了一个词语:怅然。可是,这一点夹杂了落寞和伤心的“怅然”又很快被她从父亲身上找到的“自豪感”替代。她在《回忆我的父亲》中说:“火车站上为我父亲送行的有一大堆人——不是一堆,是一大片人,谁也没有那么多人送行,我觉得自己的父亲与众不同,很有自豪感。”

人生没有一条路始终坦荡如砥。

走得问心无愧。

走得不留遗憾。

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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