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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将之约(2)

女人是一种态度 作者:徐俐


李东生是老电视人,透彻的行家,一手操持过中央台诸多新闻及专栏节目,他太知道在两个截然不同的节目类型之间完成镜头前的过渡,会有多大的技术难度。在人们的印象里,播音员只会照稿念字,离开稿件,什么话都不像自己说的,横竖找不到自主说话的状态。很多编导也认为,让新闻播音员做别的节目,做成的可能性极低,不管他们内在理解能力如何,做来做去,都很难脱播音员外在的表达形式。

但是,我知道,我是能完成这个转变的。从业二十多年,我几乎接触过所有类型的节目,只是近十来年,岗位才相对单一固定。给我时间,我就一定能完成转变。

我跟制片人要了十个人物的时间。

大大出乎我意料的是,尽管我已经应邀来到节目组,除了完成日常新闻节目之外,我已经开始全情投入人物的面对面采访。不过,制片人和她的编导并没有最终决定,《名将之约》究竟是继续采用纪录片样式,还是转变成人物访谈样式。

如此的不确定,结果就是编导们仍旧按照纪录片的样式,把人物先拍一遍,然后,又把人物请到演播室,再同我进行一次面对面的访谈。

还记得我采访速滑奥运冠军大杨扬。这个坚强的女孩儿,据说在媒体面前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即使在她成为冬奥会中国冠军第一人的时候,她也滴泪未落。那天面对我,她禁不住三次伤心落泪,她没有设防,她敞开了自己。

大杨扬是我采访的第二个名将。过后她对我说,你的眼睛那么亮,好像有水一样,看着你的眼睛,不知怎的我的眼泪就下来了。

节目播出的时候,除了一两个提问镜头,节目仍旧按照纪录片的样式在处理,我在里面完全多余。杨扬白掉眼泪了,没有过程的交代,眼泪从何而来呢?凭空而来的眼泪又如何打动人心呢?那并不是廉价的眼泪,也不是煽情的眼泪,那是一个个性坚强的女孩儿难得显露的自我怜惜,弥足珍贵。

应该承认,如果不计收视率,原有纪录片样式的《名将之约》已经有了不错的起步。作为一个有唯美倾向的人,制片人对节目的外在形式有极强的偏好和痴迷,据说她对编导最经常的要求是“上(电视)手段”。于是她的纪录片在形式上几乎做到了极致,各种特技手段的使用,使纪录片时期的《名将之约》在央视屏幕上显得相当醒目。而经她挑选和调教的编导,似乎对这样的纪录片形式也有偏好。而且在内容扎实饱满,可以扛得住华丽的外在形式的那几期,节目呈现的品质相当不错。而在另一方面,作为主持人的我尚处在寻找状态的“转型”阶段,尽管内容把握得不错,但并不是一眼看去就让人兴奋叫好的样子。两相取舍掂量之下,制片人没有决然地做出选择。结果就是我的倾心访谈和华丽铺张的纪录片之间相互伤害,节目变得不伦不类了。

仅从专业角度看,我的适应速度应该说不慢。细节方面当然还能找出若干不足,比如有时语气生硬,内心没有完全松弛(没有真正松弛下来的结果,就是用外在的形式“表演”松弛),状态游移而不够稳定(这与我同时兼作新闻节目有直接的关系)。但是,对人物的理解把握能力,这个最关键的要素,我是具备的。三届乒乓球世界冠军曹燕华,在接受完采访之后对我说,这是她遇到的最好的一次采访。一年以后再遇见她,她真诚地说她成了我的粉丝。作为采访者和被采访者,我和曹燕华都喜欢那次采访,因为那是两个彼此理解的女人之间的一次心与心的沟通。我的问题并不客气——二十二岁正值运动盛年,曹燕华为何就选择离开了呢?何况当时的舆论对她的离开,也是多有议论。我想知道的是,四十岁的曹燕华会如何看待和评价当年的自己和自己的选择。曹燕华非常坦率,她把她的心灵经历告诉了我,在这段经历中,不乏冲动、骄傲、挫折和反思。遗憾的是,我们共同对播出的节目都不满意,一场好的谈话过程被肢解了,被两个彼此“打架”的节目形态弄得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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