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共产党宣言》,是否就是行船的帆呢?(18)

红船 作者:黄亚洲


“也就是你这个年纪,不,比你还小两岁。也就是在此地上海,天天摆弄炸药,发了誓,要刺杀慈禧太后。此时听来,好笑吧?仅凭一身热血,要挽天下之危。这就叫只见个人,不见社会,不见阶级。从那时候起,我陈独秀留洋,办报,坐牢,奋斗,实足摸索了十七年,至今才算彻悟,明白救国之路,别无他途,唯马克思主义,唯俄式革命!”

陈独秀这么明确地赞赏马克思主义,毛泽东倒也是没有想到。陈先生与李先生所思所想,看来是一样的。

“李大钊的《我的马克思主义观》,读过没有?”陈独秀果然又这样问。

“读过两遍。”

“考茨基的《马克思的经济学说》,读过没有?”

“已经借得,尚未就读。”

“要读。还有,日本人河上肇写的《马克思唯物观》,亦可一读。再有,这一套《共产党宣言》全译本的校样稿,你可以带回去,先睹为快。”

“谢陈先生。”

陈独秀不顾脚痛,还是站了起来,走了几步,他的激情来了:“润之,我已经抱定一个信念,四万万中国同胞要站起来,所倚仗者,必马克思主义无疑!我们中国的脚,像我一样,已经扭伤了,在世界上已经站不直了,不赶快倚仗一种坚实可靠的主义,很难走路。你记住我陈独秀的话,中国,唯有倚仗马克思主义,才能真正迎来德先生,迎来赛先生,才能使四万万中国人迎来永久之光明!”

毛泽东凝神看着陈独秀,胸中似有闸门渐渐升启之感。

十六年之后,毛泽东在延安与美国记者斯诺的谈话中,还回忆起了1920年在上海的这次不平凡的会见。对于毛泽东而言,这次会见确实颇具震撼力。毛泽东说:陈独秀谈他自己信仰的那些话,在我一生中可能是关键性的这个时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毛泽东还说,到了1920年夏天,在理论上,而且在某种程度的行动上,我已成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了,而且从此我也自认为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了。

当晚,毛泽东便在上海的下榻之处,细细读了《共产党宣言》的全文。第二天,太阳照着这间哈同路民厚南里二十九号的时候,毛泽东还没有睡意。他看见大门前“湖南改造促成学会”的油漆木牌被东升的太阳照得熠熠发亮。他想,湖南也可能要亮起来了。这种亮,可能会很快,而且这种亮,跟张敬尧在不在湖南,可能并没有关系,而且跟湖南是否一省先行建国的设想,可能也没有关系。

可能这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

就在他这么细细琢磨着的一个月之后,张敬尧终于被逐出了湖南。张敬尧并不是被民众的抗议声所驱逐,而是在直皖军阀之间的混战中败走麦城的。身居上海的毛泽东在获知这一消息时,却显得格外沉着。他已经不再相信湖南只走一个张敬尧便会出现新气象,而是深信唯有动员民众参与革命,工农坐了天下,湖南才能真正亮起来。他想,一定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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