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纪念,是为了再次出发 白岩松(1)

不要因为走得太远而忘记为什么出发 作者:徐泓


一、

2013年5月1日,《东方时空》开播二十周年。

写下上面这行文字,我觉得有些荒诞和不真实。二十年了吗?怎么仿佛昨天?然而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已半白的头发,我苦笑着确认了这个事实。

二十年,长得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容颜;二十年,却也太短,还不足以让一个国家脱胎换骨。在这样的过程中,有哪些东西已被岁月遗失?又有哪些东西,被固执的人一一拣起或一直就执著地拿在手里?

这二十年,曾经的理想,在四面八方,过得还好吗?

二、

伤感在很多年前就开始了。

在新闻评论部所在的南院食堂里,总有经历过《东方时空》最初岁月的同事,在没喝酒的情况下,就开始怀念当初激情燃烧的岁月,并抱怨现如今的平淡平庸甚至平静的可耻。面对老友的这些心声,我理解,却越来越没耐心听完。后来,我总是说:我们已经很幸运了,曾经赶上了一个很不正常的岁月,而现在,一切都正常了,或许将来,也会很久地这样正常下去??????

有一点点安慰的作用,但还是拦不住人们伤感的脚步。

当初的《东方时空》,的确不正常到反常的地步,也因此,才让人无法忘记。领导和群众可以没大没小相互拍桌子,有创意就会被尊重然后很快被变现,无能的溜须拍马是可恶的,业务高于一切,谈理想与梦想是不被人嘲笑的??????

可没有哪个时代能够这样不正常下去。比如,那个时候,一个人不知从哪儿来了,水平够,就可以留下;而组里的另一位,跟不上大家的节奏,明天就可能离开??????这样的用人制度放到今天,《劳动法》还不得吃了你?

所以,一切都正常起来,可无法回避的是:在这个正常的时代里,如何让理想与激情还有存活的空间?或者,被尊重?

这可能,才是我们纪念《东方时空》二十年的缘起吧。

三、

二十年,已经无情地把我们由激愤的青年变成了平庸但可能宽容的中年,却也让当今的年轻人,对二十年前的事儿有了陌生感:你们当初做了什么?《东方时空》不就是现如今每天八点播出的那个新闻栏目吗?怎么在你们的回忆中,竟有那样离奇的江湖地位?

你们当初,究竟做了什么?

《东方时空》可能就干了一件事:平视。

用《东方之子》平视人,不仰视不俯视;用《生活空间》平视生活,不涂抹不上色;用《焦点时刻》平视社会,不谄媚不闪躲,最后用不同于以往的平实语气,说人话关注人像个人,平视自己。

仅此而已。

不过已足以让很多人骄傲一生,可常常遗憾的是,二十年前就开始做了的一切,今天,也并未全都在屏幕上达成共识,我们已经老了,可“平视”二字,依然像稀有动物一样,站在那里,咄咄逼人地孤独着,并依然前卫。

这是纪念的另一个来由:于心不甘。

四、

陈虻,是纪念《东方时空》时绕不过去的一个名字。

在《东方时空》开播时,他还未到,几个月后,他恰到好处地出现,然后半年内用他“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丰富并扩大了《东方时空》的内涵,也成为那一个时代,电视被人尊敬的一个理由。

很多年后,他有些寂寞并不甘地走了,这个时候,曾经的老战友,带着日渐增长的腰围,跌打滚爬地来到陈虻的遗像前,泪落成冰。我猜想,陈虻用他的离去,给了我们一个机会:祭奠他也祭奠流逝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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