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李铁铮回家后，妻子汪琴月掐着点儿，已经在厨房里忙忙活活地炒菜、做饭了。

李铁铮到卫生间里冲了澡，洗了脸，换上了一身夹层棉睡衣，这才坐到客厅里的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等着汪琴月喊他吃饭。

无论何时回家，进门先换拖鞋，然后把衣服挂在卧室的一个衣帽架上，当天汪琴月就会拿去洗掉，挂阳台上晾干，熨好，绝不会让他第二天再接着穿；接着冲澡、洗脸，这才能在家里活动。这是多年来汪琴月逼着李铁铮养成的雷打不动的习惯。

李铁铮打开电视机，调到了牧原电视台。自从他出任牧原市卫生局党委书记、局长之后，牧原电视台的“健康频道”栏目已经成了他每天必看的节目了——只要时间允许，一天早中晚三次重播，他一定会忙里偷闲，选一个时间段把这档节目从头到尾看完。

没多大一会儿，餐厅里汪琴月在喊：“老李，饭好了。”

“哎。”李铁铮答应了一声，身子却没动。

电视里正在播报今天全市卫生系统在五院开现场会的新闻。这条新闻的标题是：《吸取教训，我市卫生系统医疗安全检查整顿活动拉开帷幕》。节目主持依兰在电视里说：“今天上午，牧原市卫生局新组成的领导班子第一次召开全市卫生系统扩大会议，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会议的会场设在了市第五医院门诊大楼前的广场上，新上任的市卫生局党委书记、局长李铁铮，第一次和全市卫生系统的各部门、市辖各县的医院院长见面。这次会议的主题是，市卫生系统统一思想扩大会议暨医疗安全检查整顿活动动员大会……”

随着依兰的播报，电视上出现了李铁铮讲话的画面，以及台下在冷风中坐着的身着厚衣的各路神仙认真听讲和个别人在做记录的特写画面。

李铁铮看着看着，忽然纳闷儿起来，上午没见依兰他们到现场采访啊？这些画面是从哪里来的？

正在琢磨着，汪琴月又在餐厅里催他了：“饭好了，还得要我三请诸葛你才来吃是不是？”

“稍等一会儿，有条重要新闻，我得看完。”李铁铮应了一句，仍没动身。

“啥重要新闻啊？我听到了，不就是你们今天开的那个破会嘛。我在医院就听说了，你今天可是乍一露面就出尽风头了。又是点名，又是记迟到，记旷会，还要人家写检查、通报批评。我早就说过你了，刚一到这个圈子里，悠着点儿，你倒好，不露面儿拉倒，一上来就是三板斧，抡得下边的人措手不及。风头是出过了，我看你咋收场。”汪琴月边说着，边从餐厅里走过来，拿起遥控器，“啪”地关了电视，“吃饭皇帝大。再重要的新闻，也得等吃了饭再看，一会儿菜都凉了。”

李铁铮没法了，只好站了起来，坐到餐厅那张仿红木的餐桌前，刚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忽然抬起头，对汪琴月说：“琴月，跟你商量个事儿好不好？”

“咦？今儿个是咋了？有话就说呗。咋一干上卫生系统的‘大拿’，说话忽然变了味儿？”

“我想……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想想办法，把你调出市一院。”李铁铮放下了饭碗和筷子，看样子是真的要郑重其事地和妻子谈事儿了。

“啊？！”汪琴月乍一听李铁铮这句话，顿时呆在了那里，“我在市一院干得好好的，都这么年了，干吗要我调出来？”

“你听我说啊……”

李铁铮还没把原因说出来，汪琴月“啪”地把饭碗和筷子往餐桌上一摔，站起来吼了一声：“我不听，你也别打这个主意！”然后扭头去了卧室，把李铁铮一个人晾在了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