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塞上风云变(1)

犹记惊鸿照影 作者:风凝雪舞


盗骊轻骢,是这世间难寻的良驹,毛色纯黑鲜亮,四蹄雪白,乘之如蹑云踏雪,振鬣长鸣,则万马皆喑。本就是好马,又因跟随南承曜多年,驯养得当,故在南朝,几乎是家喻户晓,早已成为名驹的代称。如今我与南承曜两人一骑,而这“盗骊轻骢”纵行几百里却依旧扬蹄如飞,当真不负这良驹之名。

冬至时节,漠北境内依旧大雪纷飞,南承曜用上好的狐裘拢住我与他,我整个人都靠在他温热的怀中,那狐裘甚至是盖住了我的半张脸,只留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因此耳边虽然寒风呼啸,我却也并没有感到冷。

南承曜一面带我驰过漠北广袤如画的土地,一面扬鞭遥指前方,“前面山头上炊烟起的地方,便是北胡人的驻营之处了,不出几日,我便要让他们彻底地从这里退出去,这片土地,容不得北胡蛮子染指一分!”

我听着他话语里的淡定微冷和傲然之气,与他一道静静地看那炊烟起处,未出一语。

他察觉出我的异样,一笑开口,“王妃可是心存仁慈,在担心我会生灵涂炭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回身,看着远处轻道:“两军交战,成王败寇,容不得丝毫心软。况且在这乱世之中,真正的仁慈,应该是去诛杀奸佞以保弱小。就此战而言,本是北胡进逼侵犯漠北在前,殿下迎战护卫家国在后,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我南朝成千上万子民的平安康泰,绝无半分不妥,臣妾绝不会有半分不合时宜的妇人之仁。”

“哦,那王妃方才的沉默又是为何?”

我犹豫了片刻,但还是轻轻开口,“臣妾记得兵法里曾言:‘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此次与北胡一战,臣妾以为亦是如此。”

“哦?”他自马背上潇洒地跃下,伸手递与我,暗黑的眼眸中隐现激赏。

我将双手递给他,任由他抱我下马,然后再一同裹在狐裘中,同望北方,重新轻语道:“臣妾来邺城的途中,曾经听闻每年冬天,只要一下大雪,北胡人就会因为口粮不济而屡屡犯境盗掠。今年之所以举全国之兵攻打邺城,亦是由于今冬的雪势远甚于往年,牲畜冻死的冻死,饿死的饿死,北胡全国已无口粮过冬。即便此次殿下大获全胜逼其退兵,亦是难保来年冬天雪降时胡人不会再来进犯,因此,臣妾认为,以兵力相逼,不过是权宜之计,不如发展边贸,互通有无。若能如此,不但如今的边患可除,漠北民众亦能永享安宁!”

他深深看我,良久,方微笑道:“这么美的一双眼,竟能将这些个起承转折瞬间看透,王妃真是错生了女儿身。这等远见,除秦昭外,我帐下的那些将军竟然再无一人想到。”

我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殿下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一层,为什么还要坚持兵戎?”

他重新看向北胡军队驻营的位置,淡淡开了口,语气里蕴着漫不经心的冷漠与笃定,“北胡习性张狂,若是不能先赢他们几仗,日后共议通商时难免为之掣肘,所以这场仗,一定要打,而且,非大获全胜不可。”

一路策马返回邺城,沿途军士纷纷下马对南承曜行礼道:“参见三殿下。”

南承曜微一抬手,示意他们起来,然后一面将自己肩上的狐裘解下来披到我身上,一面翻身下马,向众属下走去。

他的那些属下,皆是刀枪堆里出生的,见惯了大场面,但此刻见我与他共乘一骑,他又是如此举动,还是有些藏不住面上的惊讶之色,虽是极力克制,眼光却依然忍不住地老往我身上飘,我不由得莞尔一笑。那一队军士里面大概有人曾在“半溪”客栈前见过我一面,只是因为当时太过匆忙,未看清楚,此刻见我笑了,方才如大梦初醒一般反应过来,不由自主地唤道:“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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