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卡的母亲，将脸埋在手中，忽然哽咽。

我顿住，片刻，轻轻去拉她挡在脸上的手。

她移开手，拿纸巾拭拭脸，“拂朗，你知道吗？当年，我一直想多生几个孩子，也不管什么计划生育，就是因为我不想让唐卡承受得太多，我想他可以有兄弟姐妹来替他分担这个家族的分量，这样，他就可以逃避掉一些这个姓氏赋予他的不可推卸的职责。甚至他可以做个一无是处的小孩，偷懒，不上进，顽皮，没什么出息，只要他幸福快乐——拂朗，我不是个糊涂的母亲，我不是不希望我的孩子可以活得简单幸福。可是，在唐卡出生之后，因为一次意外，我失去生育能力，我想也许是上天的裁定，它不会让一个人什么都拥有，它总会让一个人的人生有所缺憾，而我一生的缺憾就是，我只能让唐卡来承担这个家族的一切。拂朗，我这样做，是因为我和他，我们都没得选择！”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所以我必须拆散你们，让唐卡回来，担起这千钧重担，但是拂朗，我并非没有愧疚，我爱我的儿子，却只能对他残忍……”

我递过去一杯水，阻挡了她后面的话，“阿姨，都过去了。”

她眼圈红红，“我曾那么不公正地对待你。”

我摇头。她对我不公正，比起命运来说，算不了什么。而我第一次知道了，那个我从不曾真正走入的所谓豪门内，也有着如此深深的无奈和悲哀。

她一再说，唐卡没得选择。他们没得选择。而我，何尝不是没得选择。

当初，我不怨她是因为她是唐卡的母亲，我不要自己怨她。现在，我更加不怨她是因为作为胜利者，她有着同样无法言说的苦痛。而我们都是如此世俗的人，无论富贵贫穷，我们，都抗争不过命运。但是，我永远不会后悔，不会后悔在这无情人生里和唐卡走过的那一场，即使这爱情留给我的痛，如此深切。

所以我说：“我没有怨过您，从来不曾，现在终于有机会再见，我要谢谢您，谢谢您把唐卡带到这个世上，让我遇见。”

唐卡的母亲握住我的手，“拂朗，我知道唐卡为什么爱你？他一向是个有眼光的孩子。是我们委屈了你。”

我不想她再反复说下去，拍拍她的手站起来，“阿姨，我要回去了，以后不要再记着这些事，唐卡，我，我们每个人，都会朝前走，什么都会过去。”

她再次拉住我，急切在打开包包，拿出一张支票。“拂朗，你一定要收下。我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想替唐卡做点什么，只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