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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问 第 五 章(7)

羊哭了,猪笑了,蚂蚁病了 作者:陈亚珍


村东崛起一座五角烈士亭,把十二个烈士安置进去。里面经常哭声不断。

那是个傍晚时分,腊月娘穿过晦暗不明的街道神色哀怨地走进了烈士亭,惊飞了一群新居的麻雀。从正常的情况下应该听到哭声,但是谁也未曾听到。没有人顾及腊月娘进烈士亭究竟要干什么,直到夜色彻底包拢了梨花庄,才听到腊月姐惊天动地的一声哭喊:“娘……”

这一声尖厉的嘶叫,天地间立刻厚起了层层叠叠的呆木,把一弯浅淡的残月吓得“叽哇”一声钻进了云层里,夜就立即墨一般地暗黑下来。庄里人刚刚端起饭,听到喊声皆都乒乒乓乓扔下碗从各个门孔里涌出来,像一股一股急湍湍的小溪流,一时间汇成了大河,涌进了烈士亭才发现,腊月娘吐着青紫紫的长舌头吊死在烈士亭……

有人说,晌午腊月娘还好好地给闺女剪鞋样,没见一点要死的征兆,怎天一黑就想不开了?妯娌俩又闹意见了?没听说呀。

谁都知道腊月娘因为养了腊月是个女儿,腊月爹不满意,未走之前整天挨打。这样一来,腊月娘好不容易又怀了一胎,被腊月爹打得落了胎,据说是个男胎。腊月爹一气之下就当兵走了。丈夫看不上眼,全家成员都不把她当人看。常常一个人在背底里哭。平时与人交往低三下四,人们都说比童养媳妇还可怜。区公所给点补贴粮,一家至亲饿荒荒的眼睛盯着。到不了她口就瓜分完了。春种秋收,提耧耙种都是她,驴驮马掖也活不出来。老大家的人称“秕瓜子”生了二胎男丁,生性本就刁钻抠门,生了男丁在家更是吆五喝六,腊月娘被她挤兑的家里家外顶个半驴也不吃香。死受一年连针头线脑的小钱也要不出一分半厘来。她寡言少语,从不与人聚堆说闲,有苦有难都咽进肚里。可怜腊月还没成人她却寻了短。许多女人都为孤苦伶仃的腊月哭天抹泪。

村公所决定以烈属待遇安葬腊月娘。结果抗属仇三娘把一条红裤带交到村公所,说腊月娘对烈士不守节,和鹦鹉庄的银孩有染。这个消息真是石破天惊!人们想破脑壳也想不出这件事与腊月娘会有联系,谨小慎微的她竟敢沾这大逆不道之事?不可能的事偏就发生了。

割完了玉茭秸,玉秸茬子硬僵僵地竖了一地,腊月娘吭哧吭哧地刨了半堰地,日头从她身边吱儿吱儿地退下去,腊月娘刨累了,刚坐下来歇息,货郎银孩就从梁上走下来,本能地瞄了一眼腊月娘敞开的怀,两只奶子胀鼓鼓地垂吊下来,弹性十足。腊月娘拘谨地掖了下衣襟。银孩放下货担说别掖了,我啥也没看见。捡起镢头往手心里唾了口唾沫决定替腊月娘干完余下的活。腊月娘说你是买卖人做不了地里的营生。银孩说,你好好坐着看吧,看看就知道了。银孩的镢头出色地翻飞在土地里,腊月娘欣赏着,说欠你的针线钱一直也还不了。银孩说只管用,还啥。腊月娘说俺心里过意不去。银孩说我早忘了,你也别记着。腊月娘说那咋行呢?银孩说咋不行?我说行就行。他们搭讪着,没出半小时玉秸茬子就撂倒了。腊月娘说,有个男人真好!银孩的身体颤栗了一下!银孩说你要是我的女人,整天坐在地边让我看就行。腊月娘脸红了。银孩拿起腊月娘的手说,看这手粗的哪像女人的手。腊月娘涌了满目的泪,想把手抽出来,可她没有力量。银孩猛然抓紧腊月娘的手,腊月娘“哦”了一声,身体软成了一根面条。银孩接到强烈的信号,拦腰抱起腊月娘钻进了玉秸垛里,也许是彼此过分饥渴的缘故,两人没经过思想周折,就服从了本能。玉秸垛被两个人搞得地动山摇!并有吭哧吭哧的声音传出来,比刨玉秸茬子都更卖力气。人在情绪失控时都有一颗蔑视人间一切法规的不羁心灵!腊月娘没人疼没人爱,最是经不得爱抚,她被爱抚击毙了,俘虏了,所以她勇敢地出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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