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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问 第 八 章(18)

羊哭了,猪笑了,蚂蚁病了 作者:陈亚珍


三叔说,这不是我说的,我没有告诉他这个。大伯说那他咋知道的?二狗是血性男儿,他知道了咋能咽下这口气?三叔说我三狗虽有些胆小不如你和二哥能耐,可我是男人,我还算个君子吧?庄里去了那么多女人,我咋知道谁说的?大伯就不再言语了。人常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茅旮旯还通北京哩。奶奶的精心策划到底失败了。三叔说,要不,给俺二哥写封信,把咱娘的意思告诉他?大伯说告他顶屁用,娘当初就是保他的脸面才圆了这个场。二狗眼下是官,全村人都知道这事,他脸上能挂得住?自己的女人这样他咋管别人?

……

大伯和三叔沉默了。

我站直身,确定爹有信来了,但信中有难言的事情与娘有关。总之,爹没有死!他还活着!我拔腿想跑着去送给娘这个消息,可娘就在我身后,我仰起头望着娘,娘脸上的肌肤仿佛冻结了一样,目光散失得无影无踪。我摇摇娘的手,娘没有动。我又摇,娘还是不动。我说娘,爹没死,他还活着!你听见了没有?

……仿佛度过了千年万年,铜板大的泪水从娘的眼里滴下来,雨样地洒在我的额头上,流进我嘴里又咸又涩……

大伯开了门看到我们娘儿俩,愣怔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说饭好了没?吃饭吧。娘跟上去问,大哥,惠儿爹他……回来了?大伯说他没有死,他在东北方面扎营半年多了。娘哦了一声,说他没有死就好,圆了咱娘的梦……大哥,他没说回来看看家?大伯说暂时回不来,部队正让他们学文化。娘试探着,信上没说……别的?大伯说先吃饭吧,饿了。

午饭吃得很沉闷,大伯和三叔的脸都没有笑星儿,却是突然格外地照顾我,我总是最先吃光了稠,然后喝汤。可这天中午,我几乎没有机会渴汤,大伯和三叔均把自己碗里的稠一劲儿地倒给我。放下碗大伯把我拉进怀里理理我的头发,攥攥我的手。目光是那样的意味深长,说战争到底结束了。

三叔吃完饭,也把我拉进他的怀里,做同样的动作并且眼圈悄悄地潮湿了……他们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在向我道歉一样。这样无声的关爱多少让我有些纳闷,这种热情让我起了疑心,好像有一些生离死别的气氛,就像奶奶死去被抬走之前,大量式样齐全的食物摆起来让奶奶吃,奶奶却吃不下去。盖棺时所有的人都拥挤着争先抓住奶奶的手哭,做着最彻底的告别!我似乎也在提前“享受”这种仪式……

十二

几天来,我和娘一直惦记着信中的内容,那封信仿佛成了我和娘一个费解的谜底。我想看看爹的信,三叔不让。娘问大伯的话,大伯几顿饭吃过后都没有回答。娘好像也不愿急着问了。她似乎在依靠某一种力量挽救她。她于是更加勤快了。她甚至给猪洗澡;给鸡染上漂亮的颜色;把院里的青石板打扫得不挂一丝儿尘土;把马圈里的粪全部替大伯和三叔清理干净……她让所有的成员都觉得离不开这样一个帮手。面对三叔和大伯完全是奴仆一样的殷勤。

我成了一个抄家的能手,到处找爹的信,我想,既然爹没有死,我就可以给爹说话了。可是我却没有可行的法子与爹取得联系。大伯和三叔为甚不让我们看信呢?这是个可疑的问题。反正我知道信里提到我和娘……

我们娘儿俩好像心照不宣,我翻东西,娘也不进一步反对。娘在有意无意中表示着寻觅,我也紧随其后。但每一天的寻找都赏给我们一脸茫然。就在那天下晚,娘问三婶她前几天剪好的鞋样哪儿去了,三婶说在三叔炕脚下找一找。娘不知是借故在三婶屋舍里捕捉目标呢,还是果然有需要。总之,娘掀了炕角找着了鞋样,又无端地掀起炕头,我仿佛听到娘身上打了个霹雳样的惊怔!我的目光随跟过去,我们同时发现了信,娘的手触了一下信封就烧灼似地弹了回来……娘看看我,就像捕获了等待多时的猎物,我没等娘许可就抢过来看。字迹歪歪扭扭连我的也不如,上面大部分是问候的话,有几句与我和娘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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