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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水师》 庚子赔款逼出的“小人物”5(1)

最后的水师 作者:王佩云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准运银子去香港这么机密的事,还是不胫而走。广州城内一些茶楼酒肆、青楼烟馆,连什么船装运,走哪条水路,以及何时启程,何人押解,都说得有鼻子有眼。

李准似乎也不怎么避讳,居然选在红日东升时刻搬动银箱装船外运,据说是请高人掐算好的时辰,“紫气东来,鸿运高照”。这天从厘金局的银库到白鹅潭码头,一辆接一辆大马车,装载着用铆钉铆结实、封条封严实的箱子,在大街上扬鞭疾走。两边的护卫跟随马车一路小跑,呼哧呼哧喘粗气。这些箱子被搬上广东水师的“宝璧号”,朝廷特许动用水师舰船运送银两,巡抚衙门再也不便过问。

刘义宽身为“宝璧”管带,站立舰艏,仔细清点银箱数目。阎文艳带着几位女弟子,一身戎装,腰挎宝剑,从旁监督。张赞开、潘灼新一干人等,荷枪实弹,拱卫四周,如临大敌。李准还因为朝廷特许调动绿营参与护航,大张旗鼓知会东江沿途绿营分段巡逻,全力护送运银船至深圳河指定口岸。临了还依照开船惯例,噼里啪啦燃放鞭炮,祭祀东江河神潘大仙,这才拔锚起航。广州城内很多人都赶来瞧热闹,扶老携幼,摩肩接踵。有人夸李准“明人不做暗事”,颇具大将风度;也有人露出疑惑目光,如此招摇过市,是否吃错药了?一些知情人士焦虑道:“东江沿岸悍匪云集,都在等着瓜分这笔银子,李直绳莫非还蒙在鼓里不成?”

清朝末年,土匪风靡全国,流氓团伙横行城乡。按说土匪与流氓本来有所区隔,给老百姓的印象也大不相同。土匪常以“江湖好汉”自居,追求杀富济贫,抑强扶弱,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常把“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挂在嘴边。他们一般瞧不起流氓群体见钱眼开,偷鸡摸狗,欺男霸女,坑蒙拐骗,放泼耍赖,统统称之为“下三滥”。而在闽、粤沿海一带,尤其漳、泉、潮、惠等地,土匪与流氓却相互转换,亦即适合耍流氓时耍流氓,适合做土匪时做土匪。两者还经常合流,一旦有了“大宗买卖”,料定谁也吃不成独食,便临时结集成一群乌合,而后论秤分金银,各自作鸟兽散。

这回,柳新最先从官府内线那里得到李准有大宗银子运送香港的消息,迅速知会了香山的林瓜四,罗浮山的李北海,还有海南的区莲。这四大匪首选定番禺附近一片丛林“聚义”,在一个凉亭内以搓麻将做掩护,商量合伙打劫李准的运银船。他们共同的说辞是,“不义之财,取之无碍”。然而,四大匪首的出发点一样,各自心中的盘算并不一样,彼此也心照不宣。

柳新是流氓型土匪。他原是粤东一“烂仔”, 依靠利用女人做诱饵骗钱,玩“仙人跳”,“放鸽子”,是其拿手好戏。只是近些年,他看出这世道“有枪便是草头王”,这才集流氓、土匪于一身,玩起枪杆子来。他的独到之处是,既打出杀贪官污吏的旗号,又与贪官污吏沆瀣一气,走“官匪一家”的套路。他因此在匪界有人脉,在政界也有人脉,李准运银子去香港的消息,就是官府有人事先透露给他。他因此充当了这次风云聚会的“盟主”,脸上也有了几分小人得志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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