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通古博今,学贯中西,并且把古今中外都融汇在了整形实践中。他极度注重细节,是个完美主义者,把每个患者或者说客户都当成艺术品来雕琢。他热爱生活,有人文精神和英雄主义情怀,汶川地震的时候放弃了一个很了不起的出国交流的机会,选择了救地震毁容者于水火。最后这一条说得含糊,让丁圆圆看出了他的浮夸本质。关锋带领的救援队有三个成员,一个是很稳重的闷葫芦医生,听说最近出国进修去了,另一个是口腔科的小愤青,还有一位护士,并没有这位放弃了出国机会的林大名医。

林恒是合作的,很合作,太合作。一般人印象中,媒体和医院常常是敌对关系,林恒给人感觉却是敌方的内应。你想知道的东西,他都打好包交给你,就像记者去采访,人家给你准备好了通稿。对于丁圆圆这种菜鸟,遇到这样的人真是太舒服了。又是庄菲提醒了她,审讯出来的东西才叫情报,主动给你的那是敌方公开发行的机关报,小心别被人利用,成了他人的喉舌。丁圆圆翻看了几本过刊,若有所悟。他的那一套就是美容院派系的陈词滥调。她被林恒牵着鼻子,回到了老路上,这样一来,帕梅拉姐让外行丁圆圆来主持整形版块就失去意义了。

“林恒在你们医院,属于哪一级别的医生？”林恒的牛皮吹得山响,丁圆圆向贾一澜求证。她和贾一澜一直在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联系着。

“林恒是我的师兄。很优秀,很有名,算是我们医院的高手之一吧。以前进修生给美人沟‘华山论剑’,他被封为西毒。”

“西毒欧阳锋？为什么呢？”

“我也不清楚,根据他的特点吧。比如我们刘主任是北丐,因为他不修边幅还疾恶如仇。关锋是南帝,慈眉善目的大光头,还是院长。”

丁圆圆想想关锋的样貌,说他是南帝倒也贴切,还有,贾一澜说他是光头,她竟然没有留意过。《射雕英雄传》里的五大高手,只有西毒是纯粹的坏人。贾一澜表面上说他优秀,实则暗示他是大反派,显然也是很不认同他。

“那谁是东邪？谁是中神通？”

“东邪是李顺,他有点离经叛道,鬼主意多,前一段离开医院下海了。中神通是丁迅。”

“原来丁大夫是最厉害的!”

“他才不厉害。他只是比较中庸,并没有什么神通,最没特点,被他们拿来凑数的。要说公共认知度,那还是我林师兄高。”

庄菲给她分析过,一般医生的普遍特点是戒备心强,尽量和群众保持距离,贾一澜也一样,说起话来遮遮掩掩。不过她没什么城府,渐渐透露出林恒是个劣迹颇多的医生,出过一些事故,都靠钱搞定。他注重公关,热衷于上电视上杂志。她的科主任刘铁钢和林恒是死对头,见面都不打招呼。关锋对他也很不以为然。看来医院里面是分派系的,林恒跟关锋、贾一澜他们不是一派。丁圆圆发现自己站错了队,如果被关锋知道,心里一定认为她不分良莠,不知好歹。

丁圆圆想起了丁迅一开始给她的建议——虽然也许是用来挑战她的——看教科书,自学。看就看,凭我这智商还怕看书吗？她决定走学院派路线。她请贾一澜推荐教材,还口气很大地指定要原版外文书,因为国人编写的会质量较差。贾一澜果然从研究生那里借了几本书给她。外文书她基本一个字都不认识,中文的虽然差不多每个字都认识,却也完全读不懂。贾一澜告诉她,她可能需要有“解剖学”和“外科学”的基础,还问要不要再帮她借这两科的入门教材。丁圆圆这才意识到自己自不量力,又成了笑柄。

贾一澜并没有笑她,还表示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她,一定尽力作答。丁圆圆说:“可是我什么都不懂,问不出什么问题,上次跟丁大夫聊了几句,他就没什么好气,可能觉得我讲起话来无凭无据,浪费他的时间。”

贾一澜说:“你可以跟你那个做过下颌角的朋友多谈谈,她做了那么多手术,久病成医,有些东西也许比我们了解得还细。而且你们的刊物是面向大众的,她更适合给你扫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