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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院重庆,笑容是最好的行囊

廖智:感谢生命的美意 作者:廖智


那段时间一直照顾我的,还有我的小表弟和他的一个男生朋友。转院的那一天,他俩和我那三个朋友都争着想陪我去重庆。两个男孩子说:姐姐,我们一定要跟你去重庆,我们来陪你,不跟你分开。听他们这样讲,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真的很惊讶。表弟又说,姐,你要是自己走了,我留下来都不知道做什么好,跟你在一起,我才知道该干什么。我说,好,我现在就教你留下来该做什么,我走了,这里还有很多很多人需要帮助,你照顾他们和照顾我是一样的。按规定,这次转院的病人,每人只能跟一个随行护理,你是男孩,我不能带你。你更适合在这边找一个没人照顾的男性伤员,去照顾他。这就是你现在应该做的事。

临别的时候,他们一直拉着我的手,一直在哭,久久不愿意放手。就这样,我在一片哭声中,离开了德阳,来到了重庆。

一到重庆,看到那么多的高楼大厦,我心里立即不安起来。天哪,这个地方如果发生了地震,我还能逃脱吗?当时真有一种深入虎穴的感觉,甚至有点后悔来到这里。一路上,我都在问同行的人,重庆会不会地震?这里的楼那么高,好恐怖啊!他们安慰我说,放心,重庆不会地震的,没事。

来到重庆医院,进入病房,完全陌生的环境和氛围,让我和朋友无所适从。病房里的病患都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一个护士过来给我量血压,但一时遗忘了某样东西,便赶紧回去拿。等她再进来时,刚才还坐在床头的我,已经坐到了床尾。

护士吓了一跳,问我是怎么过来的,我说,我是用屁股走过来的。她惊讶地说,你太厉害了!当时,与我同期受伤的人,多数还躺在床上不能动,而我身上除了感染的部分,其余的伤势都恢复得很快,这可能跟我的心态平和及常年跳舞、运动有关。

没多久,在重庆医院,我又再度成为焦点,引起了不少医生和护士的关注。在转院的一百多号人中,只有我一个人给他们留下了特别的印象。我想,也许因为我是面目清秀的女孩子,再加上嘻嘻哈哈的乐天性格,爱说笑,身体灵活,还常尽量自己主动去做一些事,所以才令他们刮目相看吧。就像在德阳的医院一样,这里的医生护士们也都很喜欢到我房里找我聊天,他们说我的笑容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有时候,他们甚至还会带来记者。一次,有个记者问我,你的笑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或许可以笑一天两天,但你能一直笑下去吗?

对这个提问,我没有正面回答。因为当时整个人还处在完全弱势的位置,对所有质疑的声音,通通只能一笑带过。我就笑了笑说,也许吧。仅仅是这样一个简短的回应。

那一刻,我不想反驳什么,更不想多说什么,说什么也都是白费,说多了,反而会让人讨厌。我觉得我要有骨气,但骨气不是表现在嘴上,而是体现在我的坚持和隐忍中。我要和所有的质疑比拼耐力,直到有一天,让对方心服口服,无话可说。等我做到了,人们自然就会知道,不必再用语言去解释。

那时候,我的状态就像婴儿一样顺从,无论谁说什么,都不予置评。怎么样说我,怎么样对我,都可以,我都接受和理解。但对于想用钱来帮助我的,我一律谢绝。可是有一次,一位老婆婆给我送来她的心意,却让我终生难忘。我清楚地记得,老婆婆把钱扔到我床上,转身就走。那是一把零碎的纸币,有一块的、五毛的,甚至还有一毛、两毛的,总共是十七块钱。我赶忙让朋友追出去,追出了半个医院才追上她,她看我坚决不收这钱,就哭了,说请你们不要嫌弃我的钱少。朋友回来的时候,已哭得稀里哗啦,她替我收下了老婆婆的钱,并告诉了我经过,我也在床上哭了。

地震之后,很奇怪,我所流的眼泪几乎都是因为感动,而不是因为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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