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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银闪闪的地方,等你》 当神失去她的所爱(2)

谁在银闪闪的地方,等你 作者:简媜


阿基里斯深深叹口气,以略带撒娇的语气说:“你是知道的,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我叙述事情的底细!”阿基里斯要妈妈去向宙斯求情,替他出口气,帮助特洛伊人打胜仗好教训教训阿伽门农。这是违背宙斯与赫拉旨意的,涅柔斯不是不知道,但她愿意为儿子做任何事,果然飞到奥林匹斯山绝顶,见到宙斯,跪倒在地上,左臂抱住宙斯的双膝,右手举起抚着他的下巴,为儿子请愿。

阿基里斯罢战期间,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也是亲密挚友的帕特罗克洛斯,借穿那套独一无二的铠甲上战场,被误认为阿基里斯,死于特洛伊王子赫克托耳之手,铠甲也被他夺走。阿基里斯得知其死讯,如坠入绝望深渊,双手抓起泥土涂抹那张漂亮的脸,在地上哀号打滚,若非他人制止,几乎要拔剑自刎。

阿基里斯发出可怕的狂叫,海洋深处的母亲听到了。

帕特罗克洛斯,在阿基里斯心中具有独特地位,超越儿时同伴、军中同袍关系,视作密友亦不为过,他曾言爱帕特罗克洛斯“爱得同我自己的性命一般”。他的死,改变了阿基里斯的态度。

阿基里斯第二次呼求母亲。

汹涌的大海分开两边让路,做母亲的看到爱子躺在地上呻吟,大哭一声奔过去捧着他的脸,无限怜惜。涅柔斯并未忘记那则预言,战争打到第十年,决战时刻逼近了。阿基里斯自悲痛中奋起,誓言要回到战场杀死赫克托耳,为挚友报仇。

涅柔斯含泪告诉他:“我的儿子,那么你的青春生命也将断送,因为命运女神规定,赫克托耳死后,你的末日也近了!”

阿基里斯,这位英姿勃勃,集纯真稚童、女性气质、美男子与英雄气概于一身的传奇人物,此时恢复成不可一世的英雄样貌:“我要杀死赫克托耳,让宙斯和神祇们规定的命运临到我头上罢,亲爱的母亲,不要阻止我!”

做母亲的没有阻挡,“你是对的,我的儿子。”但她要儿子等着,“明天日出时,我会带给你新武器,我回来前你不要出战!”

涅柔斯火速赶到火神宫中,抱着他的双膝,请求他为她已注定即将死亡的儿子制造一顶战盔、一面盾、一副胸甲和有着护踝的胫甲。火神答应,说了一句:“如果我能救你的儿子免于死亡,那该多好!”

晓时分,阿基里斯仍然守着帕特罗克洛斯的尸体悲泣。涅柔斯捧来森然闪亮的武装,放在儿子面前,那铿锵的金属声令人闻之胆怯。阿基里斯一见,垂泣的双眼射出凌厉的光芒,他迫不及待地在母亲面前全副武装,涅柔斯露出微笑,她如此骄傲,养出了一个完美无瑕的儿子。

阿基里斯离开前,吩咐众人:“小心看着,不要让苍蝇落在帕特罗克洛斯的伤口上,玷污了他美丽的身体。”

做母亲的说:“这事交给我吧!”她用香膏和美酒保护尸身。她爱儿子,也爱儿子所爱。

勇猛的阿基里斯杀死赫克托耳,不久,如神谕所示,特洛伊的保护神阿波罗自云雾中搭起神箭,一箭射中阿基里斯最脆弱的脚踝,他怒吼:“用冷箭射我的是谁?出来跟我面对面作战!”说完,愤怒地拔出箭,但鲜血直流,他如巨岩轰然倒下。

赫拉斥责阿波罗:“你杀死他是因为你嫉妒他!”

在这场神与神、人与人、神与人的激烈战争中,不世出的人间英雄终究尝到败绩,而神注定失去她的所爱。

阿基里斯倒下,大地震动,染血的铠甲铿锵作响有如轰雷。战友们带回他的尸体,为他洗浴,穿上出征时他的母亲给他的华丽衣袍,雅典娜从奥林匹斯山俯视,心中充满无限怜惜,用香膏洒在他的额头上。这位善战英雄的脸上褪去了战争所镂刻的愤慨与苦恼,恢复稚童与美男子的表情,面容美丽且圣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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