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充满迷茫、无奈的苦涩跋涉(7)

孤独百年:张学良的思想人生 作者:王海晨


张学良的幽居岁月十分漫长,在漫长的黑夜中曾一度和佛学走得比较近,接触过的习佛者、和尚、活佛也不止太虚一人,但对太虚印象深刻。1992年1月15日,92岁高龄的张学良还想起了太虚,此时太虚已经圆寂55年。张学良说:“太虚,我跟他很好,我跟他俩处得不错。……太虚这个人呐,我可以现在讲,他是个政治和尚。”

纵观太虚一生,他宣扬的佛法确实是人间佛法。有人说他是为了佛教利益出入于政界,在张学良眼里,他是为了政治而宣扬佛教,所以说他是“政治和尚”。为了说明他是“政治和尚”,张学良举了两个例子:一次,他俩在一起谈佛,太虚告诉他,他信佛教是一种政治关系。他对佛教“并不信”,最起码“他并不深信”,“虽然他不肯这么说了”。“他说四大金刚什么,那都是一种……叫你起一种威,叫你有一种害怕。”其实,四大金刚什么的“完全没有那么回事儿。”还有一次,张学良听太虚讲禅,禅台下的信众都跪在地上听,“他在上头讲禅”,“我也听不懂他的话,他们说的南方话,我不懂。”“他讲了好半天,好半天。”听禅的人都走了,太虚禅师“回屋子吃饭,我吃过饭了,我就问他你讲的什么玩意儿。”太虚说:“唉呀,愚妇愚夫啊。他说,这没什么意思。”因此,张学良认为:“他是个政治和尚”,“想用佛教传政治”。

张学良说太虚是“政治和尚”是有道理的。太虚在国难当头时,并不像有些信教者不问世事,埋头念佛,而是借用佛教的力量,教化众生,积极参与政治。对张学良印象最深的大概是“九一八”事变发生时,太虚曾发表告佛教徒书,号召众僧秉承佛训,反对日本发动的侵略战争;1933年,日本帝国主义占领山海关,入侵热河,张学良在北方指挥东北军孤军抗战,太虚在上海通电全国各省市佛教会,组织“青年佛教徒护国团”,号召团员从军抗日,积极募捐,支援前线。太虚法师在张学良指挥抗战,陷入困境时,奋然挺身,施以援手,血性汉子张学良不能不为之动容。

一位政治囚徒和一位政治和尚自然有一种天然的因缘。在溪口,一位主张抗日却身陷羑里,一位身在佛界却号召抗日,两人在大山中相见,自然彼此倾心。大概正因为如此,张学良直到晚年还对太虚禅师念念不忘。

有一位佛教法师写了一本《平凡的一生》的自传,书中有这样一段话:“我如一片落叶,在水面上流着,只是随因缘流去。”这位作者是印顺法师,太虚大师任闽南佛学院院长时的弟子。1952年这片“落叶”“流”到了台湾,比张学良晚到六年。

印顺到台湾后,先住在台北善导寺,受聘为导师。不久,国民党内部刊物登载一条类似公告性的消息:指斥印顺前一年在香港刊行的《佛法概论》,“内容歪曲佛教意义,隐含共匪宣传毒素,希各方严加注意取缔。”台湾“中国佛教会”随之行文各地佛教团体,要求封杀印顺的著作。此后,印顺法师遭到警总与台湾情治单位的注意。本来行事低调的印顺法师行事更加低调。他被迫离开台北,来到张学良在台湾的第一幽居地——新竹,创办了新竹福严精舍。1957年2月,张学良在刘乙光等人的“随护”下来到福严精舍“小坐并午餐”,印顺法师的副手演培和尚相陪。1995年感恩节那天,张学良在夏威夷华人教堂做礼拜时说:“到了台湾后,我感觉到需要有一个信仰。那时候情报局派到我们那里负责的人是个佛教徒。他就同我谈佛教,也为我安排去见新竹的几位佛教法师。我同他们谈了几次,也买了许多佛教的书来研究,一直到我们搬到高雄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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