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言(3)

青苍 作者:耿立


那是夜里,刘邦喝了不少酒,乘着酒劲走夜路。月色苍茫,路径蜿蜒。在四散逃往芒砀山的山道上,走在前面的人大叫起来,急忙转身向刘邦汇报:“前面有一条大长虫挡道,请绕着走吧!”刘邦醉意阑珊,纵声大笑道:“大丈夫豪气在世,岂惧区区一长虫挡吾道路?”说话间,拨开众人,仗剑前行,果见一丈余的长虫横卧路中。刘邦正欲用剑砍去,只听那白色的长虫道:“你斩吧,你斩我头,我断你头,你斩我尾,我断你尾。”刘邦酒壮英雄胆,说:“我不斩你头,也不断你尾,让你从中间一刀两断。”说罢一剑下去把这长虫斩为两段,白蛇化作一股青气飘荡于空中,喊道:“刘邦还吾命来,刘邦还吾命来!”刘邦道:“此处深山野林怎还你命,待到平地准还你命来。”

后来王莽篡权杀了汉平帝,把四百年的汉室分成两半。父亲说王莽就是白蛇托生转世。我们那里把蛇叫长虫。从此,在童年割草的时候,见了蛇就躲得远远的。有时在房梁上看到盘旋的蛇,母亲说那是好征兆。

正如刘邦斩蛇,不同的叙述者有不同的着眼方式,历史的叙述也总是充满歧路,由于写史者的癖好决定着笔墨,历史的叙述的链条常发生断裂或隐匿,语焉不详,故意曲笔,甚至谎言充斥,后来人了解历史真相的权利被无情地阉割剥夺。

正如久焉不察,有时在有毒的话语汁液里泡长,在谎言里成长,那对真实的历史反会产生拒斥,对历史的本来面目就会满怀狐疑,历史的真被抽空,正义之笔就被践踏,这是十分可怖的。

也许,过去的写史者多是跪着的,一篇读罢头飞雪。可能是一篇写罢头飞雪,内心的荒凉结霜,然后这种白就爬上了鬓边,走上了额顶发际。白是一种冬的冷凛的标志。

岂容青史尽成灰!我想一个写史者,须有着良好的专业的训练,这是一个准入证;再就是独立不迁的坚定性,不与世俯仰,不依附于任何一个阶层的一种存在;再就是批判的锋芒,中国古代有不少很有骨气的模范,比如司马迁,但也多是曲笔,在历史的缝隙间找存活的空间,所谓的春秋笔法里一字有褒贬,那是无奈后的隐忍。

一个写史者内心要有一个尺度,虽然正义和真相在眼前坍塌,但心中的正义却不能被交出。人可以被羞辱,但内心的尺度不能被扭曲。

人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一只虫子,一个写史者,不应该是一只被专制者用脚践踏的虫子,他的内心是有着热血和道德的城堡的,这城堡的砖石瓦砾上,刻下的是历史的烽烟和记忆,提醒着所有到这里来溜达的人,历史的真在此。

我们有义务还原遮蔽了的历史,我们给那些空隙以血肉,使历史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使历史赳赳,使历史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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