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正派社会与正派的人(3)

正义的可能 作者:周濂


如果做个思想实验,把白嘉轩与米歇尔的父亲互换身份与处境,我相信前者的腰板依旧会挺拔,而后者多半会在群众大会上涕泗交流、泣不成声。

卢梭在《忏悔录》中写道:“我发现,一切都从根本上与政治相联系;不管你怎样做,任何一国的人民都只能是他们政府的性质将他们造成的那样;因此,‘什么是可能的最好的政府’这个大问题,在我看来,只是这样一个问题:什么样的政府性质能造就出最有道德、最开明、最聪慧,总之是最好的人民?”虽然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制度与人心的关系,但与此同时,另一种声音也开始慢慢流行。不久前在网上看到一句狠话:“民主自由讲了这么多年屁用没有,要我也鄙视你们这帮讲民主的。”读罢不由心下一惊,原来,在某些没挤上车的人眼里,最该责怪的既非插队加塞的乘客,也非开黑车售假票的司机,而是那些试图重建秩序之人。

转念一想,也是,当希望一再落空,而现实又因为希望的若有若无而益发显得难以忍受,常人自会产生一种厌烦和不耐,并且,这种厌烦与不耐常常不是指向问题的制造者,而是指向希望的提供者。

这种论调虽不科学,但也并非完全不合情理,我猜想他们的心路历程是这样的:你们总是在口口声声地批评制度,可是制度的改变不仅遥遥无期而且根本不知从何入手,你们自己对此也心知肚明,但还是像老和尚念经一样没完没了,就好像只有你们高瞻远瞩,只有你们头脑清明不装睡,谁比谁差多少?够了,不要再向我们提供“虚假的希望”,我们已经受够了。

人们之所以会对某种表述感到厌烦,或者是因为它被重复多次以至于有了审美疲劳,或者是因为它被教条地应用以致成了包治百病的万灵丹。但是,也许这个表述并没有打算包治百病,它在特定的语境下仍有其实质意义,也许有时候我们要抑制住审美疲劳反复重申之,因为问题还是那个老问题。

比方说,7月21日,北京暴雨,房山区遭到重创,一个外来务工人员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当地的两家人,当北京市政府启动救济方案时,他却因为没有北京户口而不能享受救济,谁能说这不是户籍制度所导致的问题?

再比如,9月22日,北大法学院召开的随迁子女异地高考研讨会上,来自黑龙江的金女士失声痛哭,因为她的孩子一直在北京上学,有完整的学籍,但在高考来临之际,却面临既不能在北京报名也不为黑龙江接受的两难困境,全家陷入巨大焦虑中,谁又能说这不是户籍制度所导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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