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钥匙 九(1)

薄如蝉翼 作者:娜语


确切地说,是我的妈妈将我拉回来的。她不停地拨打手机,铃声在梦里变成了背景音乐。我的手机铃声是《Endless love》(无尽的爱),一首我相当喜欢的经典音乐,在梦里却鬼哭狼嚎。我惊醒后窗外已经阳光灿烂,但是我的脑子还在日出之前,当我勉强睁开双眼的时候,疼痛已经过去。我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我身下贵妃椅的乳白色纯棉布套,已经呈暗红色,而且硬挺,贵妃椅下面的靠在一起的一双拖鞋被血粘在了一起。鞋的左边,因为地砖的粗糙而使得原本流动的血聚集成了一个红梅状的图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血没有继续流下去,它们在某个点就那么自动地停止了吗?

我使劲地欠起身子,摸索到桌上的巧克力。苦苦的甜味从我的舌尖弥漫开去——当整整一盒巧克力中最后一颗被我送到嘴里的时候,我听到了苍蝇的声音。

苍蝇喜欢血腥!就像三郎喜欢积血成冰的我。

这时候我想念三郎。

我不能老这样躺着,十二颗巧克力的能量托住我摇摇晃晃的身体转向阳台。我拉开窗帘,没错,是一棵榆树。那么,我做了个樱桃梦。

我的手机再次不屈不挠地响起《Endless love》。

你在哪里?怎么一直没反应?

我的母亲,她总是将手机当成我,将我当成手机。她甚至指着手机对我说:它比你听话。她说的时候,有些伤感,有些怀旧。她不大喜欢我长大,她说起两年前的我,也还算听话的。她常常觉得她掌握的那些道理是千年不变的,是可以驾驭我的。而我,似乎近两年来执拗地和她以及她的道理背道而行,她有些担心。

我在家,刚醒。我一边接电话一边对着镜子,站起来了好像反不像躺着时那么软弱。我的眼睛有些浮肿,浮肿在我的疼痛消失以后开始,一直到经期结束。我不明白它出现的理由,三郎说是由于肾脏生理性代谢功能减弱,而导致的水钠潴留。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现象反而会越来越好,因为整个代谢机能本身的减弱。

我痴迷于三郎讲这些我不懂的道理时的神情:客观、专业、不容置疑。和他对情感的拖泥带水判若两人。

电话一直在响你都听不到?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的母亲她总是这样,她想不通的事情或者她认为不合情理的话全都不能容忍。她现在以为我在说谎,她的语气带有明显的愤怒。

妈妈,我睡着了,我做了好多梦,我以为是梦里的铃声。我像小时候一样解释,我已经越来越不想惹她生气,并不是因为她年龄越来越大。对我的母亲来说,年龄算不了什么,年龄只会成为她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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