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寄来了，但你知道那些邮政部门，几年了，它现在还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呢……我们真是想念他。”

“他一直想回来，尤其这两年，可能是年纪大了，这个想法越发强烈。他总是说，不是当年你们积极营救，我们现在可能就不在人世上了。” 

“这还不是我们应该做的吗？哈维先生为我们和协和医院做了那么多，却遇上了这种事情……”梅校长说。

“霍华德先生，”李院长问道，“你记得毕华德教授吗？”

霍华德点点头。在他洛杉矶家中最醒目的地方，挂着一张他们一家和几个中国同事的合影，那个笑得最灿烂的就是毕华德。他们在中国时，毕华德经常去他家，每次都要在父亲的书房中逗留很久。他很喜欢霍华德，一有空就给他折一些飞机啦、小狗啦和各种各样的小动物玩，要不就把他揽在怀中，用他的大胡子扎他的脸，痒得他“咯咯”直笑。后来他才知道，毕华德并不大，也就三十多岁。

“毕教授还在北平吗？”

“是的，”李院长摇摇头，叹气道，“我劝过他多次，可他不肯离开，推说父母年事已高，需要照料，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是不想离开协和哩。前些日子，听北平过来的人说，他开了个小诊所，开始独自行医了，诊所就设在协和医院的对面。”

“李院长，协和医院现在如何？”霍华德多少知道一点它的现状，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学校被关闭了，医院也落到日本人手中。教师和学生大多数流散到这里和成都。最让人气愤的是，亨利·霍顿院长被日本人监禁起来，据说已被投进监狱。”

霍华德端起酒杯，这是一种奇特的中国米酒，他用舌尖舔了一下，有一种辛辣和苦涩的味道，可不久就消失了。他把酒咽到肚中，感觉有一股回味无穷的幽香。他心情沉重，已无暇顾及这些。

当北平被日本人占领后，他就一直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日本人能遵守《国际法》，使协和医院得到妥善保护，并秉承它原本的管理和经营模式。他知道这有些异想天开，就像劝说他们放弃占领中国一样不切实际。但他仍抱着一丝幻想，希望他们能良心发现。他想起父亲，深深为他感到遗憾。父亲把生命中最好的时光奉献给这家医院，同时，它也是他最挂念和得意的一项事业。

“我们的事业完了。”金岳霖教授悲伤地说。

“不，我们一定会回到北平，回到协和。”梅校长坚定地说，与其说给大家，不如说是对他自己。

“但到那时，许多东西都不存在了。比如那些藏书，还有有关‘北京猿人’的发掘和研究，还……”

“我们已经影印全部藏书，”李院长说，“但那些书都是孤本，十分珍贵。我最担心的是‘北京猿人’。日本人对它觊觎已久了，他们决不会放过它。”

这时，特克斯说：“昨天，父亲打给我电话，他说John K.Fairbank先生听说我在昆明，让我替他寻找几个朋友。Fairbank先生的中文名是……”他想了一会，但没有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