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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涩(5)

光之涩 作者:赵星


“他的账签我单,开瓶人头马。”主管指示我,并领着一个朋友进来。这人一脑门儿官司,没喝两口酒就倚门口打电话,撂一百块钱小费示意我接着喝,他一直打电话我一直喝,没辜负他,我打着酒嗝回到K7。借酒劲儿我放肆地逮什么聊什么,小辣椒惊诧地看我,吻过我的中关村白领见状忙起身抱我,被我一屁股顶边儿上去了。他们也没少喝,结账时背着小辣椒塞我四百块小费,问能跟他们走吗,我打个嗝悍声粗气地说:“不成!”然后,我抚着肚子目送小辣椒跟他们走了。

就这样,每天我用小聪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勤奔走少闲话,向同事、客人、主管、保安四面讨巧,需要时大家从不同方位通告提醒袒护我。只身在外相互依存,搭台多拆台少。尽管我努力寻求平安无事,可小小的不快仍无法避免。

一位长双间距远大吊牛眼、大片儿嘴、尖翘鼻、瓜子脸的大豆芽小姐靠客人怀里无比娇嗔慵懒,二人骚气熏天,自认“汉成帝”和“赵飞燕”。大豆芽命我为其斟酒。大家看看我又看看她,感到不妙,以为将有事情发生。我未表露情绪,小心倒好,默声离开,心想丫你等着。

“汉成帝”还算懂事,结账时多塞我两百。送走懂事的“汉成帝”,收拾包间时,莫名其妙地进来一个保安一屁股坐沙发上:“你来这儿有日子了,今天请我消夜吧。”

“拿什么请?路费没挣出来呢。”我低头干活没起身。

“你每天不闲着,应该不少挣吧?”

“来人连小姐都自带,哪儿还给小费呀。”我不想图口舌之快招麻烦,恰逢主管路过,看见不该待在包间的保安,感到屋内的不适气氛,以开饭为由支走保安,冲正忙于清扫的我问累不累,并说有困难找他等等令人放松的话。整理完毕,我坐在他旁边无话可说。他个子不高,温柔活泼,典型的南方人。

最难熬的还是站在过道等待,看别人进进出出,自己百无聊赖地踱步,从焦急烦躁转为空虚寂寞。晚十点过后不上人时,就坐在包间里看指甲转烟缸抽烟吐烟圈抠鼻屎,感受无聊的流行音乐、劣质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和色彩俗艳难显脏旧的布置。

我害怕活成这样,却有半分算不上喜欢却逃脱不开的宿命感。我活着吗?这是现实吗?小时候听说有四维空间,镜子照久了便可穿透它进入另一个感知世界,黑暗、死寂、彻底孤独,我脑子里浮现着喜爱的孙悟空、武则天、麦当娜、达?芬奇……他们有过这种心境吗?此刻若有人进来问话,才能拉我回现实,拉进这尊躯壳。

这个世界啊……仅仅钱能满足多少?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过是嫌家里学校压抑,出来随便玩玩,可现在染了一身的坏毛病:鸡贼,爱占便宜,每天上班只带二十块钱路费,逼自己找各种机会捞小费。为点烟给一百块的慷慨客人不多见,我却从此挖空心思削尖脑袋变得唯利是图,患得患失的心态让我开始厌倦。

门外热闹声渐行渐近,如奔跑在非洲大地的动物,我抓起点歌器。空洞的空间马上要开始活跃了。

一群熟客兴高采烈地闯进来,其中一人兴致过高,用葡萄酒瓶塞砍奶奶我的头部。奶奶我仍沉浸在方才的臆想中,以被挑衅的兽王姿态毫不犹豫地挥手将高脚杯掷去……

主管闻讯跑来,把我拉出去:“怎么回事?”

我这才回到现实:“没事,我能处理,不麻烦你。”

虽明白人多,我仍命那厮下跪道了歉。

稍后,主管叫出我:“你那叫什么?当着大家,一点面子不给我。要这样,以后我什么都不管了。”他生气也不会雷霆万钧,只憋红脸瞪大眼声音低沉地怒视我。 

包间的钱赚不够就到外面抓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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