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号啕就像先前的水浪袭向冲锋舟，钟晓丽定睛望去，在一片偌大的场地上撑起数不清的帐篷，帐篷前的一大片空地上，覆盖着雪似的白布，那下面显然是在山洪暴发时丧生的人。他们的亲人正哭声当歌，呼唤着远去的魂灵。

见有救人的冲锋舟驶来，一群人就急忙往这边跑。几位大学生模样的青年冲向临时搭建的连接水陆的木板，搀扶舟上的人上岸。他们的臂上戴着制式不一的“志愿者”袖标。舟上人的脚刚着地，就有一个五十多岁干部模样的人径直向钟晓丽跑过来。他急切地问：“你抱的这个孩子是？”“市儿童福利院的宋玉！”钟晓丽话音未落，这男人的眼中就涌出了惊喜的泪花。他喃喃地说：“这下可好了，这下可好了，福利院三百七十七个孤儿一个也不少！”

说话者是山城市民政局局长，照相机、录像机一齐向他聚焦。有一个女记者问：“局长，孤儿一个不少，福利院工作人员的情况怎么样？”局长欣慰的表情顿时消失了，他悲痛至极地答道：“很不幸，一百零五个工作人员，据目前统计，已有一百零一个牺牲了。”这时，两个志愿者抬着院长的遗体走过来，局长激灵一下，怔住了。瞬时，他伸展双臂奔向院长，想握住她的手。泪光中，他看到院长左手攥着树枝，右手握着一只浴盆，就问：“这是……”一个战士答道：“救她时就这样，她一手抓着树，一只手抓着浴盆，盆里坐着那个孩子。”战士用手指了指钟晓丽怀里的宋玉接着说，“我们使劲掰她的手，怎么也掰不开，就这样把她捞上来了。”照相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有一位记者把录音机伸向战士说：“她应该是怕盛着孤儿的浴盆漂走被水浪打翻，才这样做的！对吧？”“肯定是这样，这是明摆着的！”这时，那位保育员神志已经清醒了，她被志愿者搀扶着站了起来，对人们说：“山洪暴发时，我们院长紧急召开了撤离会议。她说‘孩子第一，安全第一’。散会后我们按照分工组织撤离。我抱着宋玉，领着这个男孩走出屋门时，洪水已涌进院子，很快就漫过膝盖。同时听到福利院后面的居民楼倒塌的声音。”保育员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正跑着时，院长迎了上来，她问我‘都走了吗？’我说：‘我是最后一个了！’院长说：‘把宋玉给我，你领着两个大的赶快跑吧！’院长说着就双手把宋玉从我怀里夺走了。这时又听到院长说：‘健健，你跟着阿姨走吧！’”“健健是谁？”有一个记者问道。保育员说：“健健是院长的孙子，七岁了。他们学校为了预防疾病传播，临时放了假，跑到福利院找奶奶玩的。”“接下来是什么情况？”那位记者又问。保育员说：“我右手抱着这个五岁的孩子，左手牵着健健使劲地跑。没跑多远，就被慌乱的人群冲散了，接着浪头就一个接一个地打来，我明显地感到健健不在我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