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的人太后都会挑出毛病来。你是不错，但太后总会找出你做得不够的地方。”我无法让自己去相信这些话，但是我又想还是不要得罪她们为好，免得日后有什么矛盾，那就姑且听听她们怎么说吧。我对她们说：

“我们都是侍候她的人啊，她要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难道像老祖宗这么慈善的人还会来挑我们这些弱女子的错吗？”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她们说，“你根本无法想象皇宫是一个多么罪恶的地方，这里的苦难是你一辈子都难以想象的。你现在肯定认为做太后的宫眷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和太后在一起生活也很快活，但是日子还长呢。太后现在对你好是因为她觉得你还很新奇，有一天她会厌倦你的，到那时候，你就看她是怎么对你的吧。我们到宫里的时间长了，已经很清楚宫廷生活是怎么一回事了，也受够了这种日子。李莲英借太后的势力来统治皇宫，这你知道吗？表面上李莲英不会对太后起什么作用，但实际上，太后经常和他商量要惩罚谁。如果我们做错了事，都要去求他说情，但是他总说太后会责备他，所以他也管不了这么多。我们都恨死这班烂到骨子里的太监了，为了出气，我们也经常骂他们。现在，你得到了太后的宠爱，他们就对你很恭敬了，而我们呢？在宫里待的时间够久了，久到天天受他们的气，天天受他们折磨。”

“老祖宗喜怒无常，转眼就变，今天爱了明天就恨了，这些也都是常有的事情。她的脾气古怪多端，对人好是很罕见的。说到李莲英，那是连皇后也要敬三分的大人物，至于我们，那就只有恭敬的份了。”

王太监替我们送茶进来时，她们还在口若悬河，我干坐着，也不知她们的这番发泄几时才能有个结束。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我赶紧问王太监发生了什么事，那两个宫眷也一下子注意了起来。一个太监跑来报告说：

“老佛爷醒了！”那两个宫眷马上就出去了，她们要侍候太后。我很不乐意这些人的来访，更不乐意她们把太后说得如此不堪，她们的这些话把太后描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女子，这让我很不舒服。我决定把她们的话置之耳外，因为进宫的第一天我就深深地喜欢上了太后。未及换上衣服，我就赶到太后房里，太后在炕上盘腿坐着，面前是一张小茶几。见我来了，她便问道：

“休息好了吗？睡得怎么样？”我告诉她我白天从不睡觉，也不会觉得怎么累。

“等你到了我这岁数的时候，你也会和我一样了。现在你还爱玩，那是因为年轻。你看起来像是刚刚爬过山、摘过花的样子，很累吗？”

我只能说“是”。那两个刚刚在背地里说太后坏话的宫眷进来了，她们把太后的梳妆物品递了过来。我都替她们觉得羞愧，这会儿是在献殷勤了，可刚刚还在说太后的不是呢。太后洗漱完毕，一个宫女进来，她是来送鲜花的。太后拣了几枝出来，把它们插在了头上，接着对我说：

“我喜欢鲜花。这些天来我一直都很忙，忙得没有时间去看我的那些花花草草。你赶快让他们准备晚饭吧，吃完饭我要散会儿步。”我出去给门外的太监传递了太后的旨意。按照惯例，太监先送上糖果，这时，太后已经打扮完毕，在屋里玩骨牌了。太监摆好饭菜，太后便搁下骨牌开始吃饭了。

她问我：“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和太后在一起让我觉得很快乐。”

“常常有人对我说，巴黎如何如何地奢华，你能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吗？在那里生活让你觉得快乐吗？你现在还想回去吗？让你们离开中国三四年，一直在外国待着的确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你们父亲任满归国时，你们高兴吗？”太后一个接一个地问我。

事实上，离开巴黎的时候我百般留恋。但是，此刻的我除了回答“是”，还能说什么呢？很多话我是不能和她说的。她又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