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1996年(3)

恶忆 作者:毛植平


“我相信人不吃饭会饿死。你不走我可走了。”

“徐探长,请你等一等。”小野顿了顿,“我们所在的这座城市叫作神元,对吧?”

“那又怎样?”徐成一脸鄙夷地望着小野富二。

“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神元’二字在日语中的意思是‘神之所在’。”

“所以呢?”徐成似乎觉得没必要再交谈下去,于是走到门口,拉下房门把手。一阵把手发出的闷响之后,门却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门打不开了。

徐成顿时僵在原地,房内寂静无声,就像烟火燃尽所带来的戛然而止的声色,之后突如其来的寂静。

小野富二不再瞪着尸体脸上的窟窿,转而看向愣在门口的徐成说道:“在日本,只要是与4相关的都会被列入忌讳之列。比如42它的发音跟动词的‘死’相同。再如13这个数,因为1加3等于4,所以13也被认为是不吉利的,所以在日本,不管是医院、饭店还是旅馆,都没有4和13楼层,没有4、13、42号房间。”

“这儿是在神元。”徐成加大了声气,说完后又反复转动门把手,可门就是不开。

“更准确地说,这里是‘神之所在’。”小野向前走了一步,皮鞋同地面摩擦出脆响。

“传说、神话为什么会流传?你以为它们都是平白无故出现的吗?屏幕上的电影,小说家的故事,不仅仅是因为‘某种显而易见的利益’而出现的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我看来,一切事情都是有特殊的天意的。就像现在我们所遇到的事情,‘第4区游泳馆’‘13具尸体’‘42号牢房’,都不是单纯的案件那么简单,也并非仅仅作为巧合同4、13、42所联系。你的同事们、法医们、探员们,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留下我们两个人在这里,也许并不是出于‘要去吃饭’这个‘显而易见的原因’。”小野看到徐成不解的表情,连忙补上一句,“徐探长,别紧张,我只是在汇报案件情况。”

“‘42号牢房’是什么?”徐成缓缓说,声音有些颤抖。

“被抓获的游泳馆馆长,他现在就被关在42号牢房。”

徐成默不作声,眯起眼睛看着小野富二的脸,仿佛在验证物理上不合逻辑的风景。

“徐探长,现在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我希望你能认真回答。”小野富二朝徐成走近了一步,“这座城市名字叫神元,对吗?”

“对。”

“在这个城市中,你是作为‘探长’存在的。对吗?”他又朝徐成走了一步。

“没错。”

“你从来都没有正视过这‘探长’这个职业,对吗?”

“对。”徐成像是在叹息。他开始期待小野富二接下来要说的话。

“好吧。”话音刚落,小野猛然转过身,走到第一具尸体旁,掀开尸体上的白布,又走到第二具尸体旁,掀开白布,接下来是第三具、第四具。不一会儿,十三具尸体完整地呈现在两人眼前。

徐成很快就闻到了弥漫开来的腐臭味,他扶着墙,忍不住开始干呕。

“我刚才提到了特殊的天意,天意是由神来掌控的。为什么会发生‘眼球消失事件’?为什么凶手不立刻溺死十二个人,而是大费周章,把他们挂到南边的河堤上,让潮水杀死他们?你为什么不履行‘探长’的职责。徐探长,我认为这是包含了天意的事情,你明白吧?探长。就如同游泳馆馆长像完成某个使命一样去做一件事,她的使命是‘让那十二个人溺死在潮水里’,达到这个目的后她便承认了所有罪行。而你的使命是‘抓到真凶,还原真相’,你是作为‘探长’而存在的。4、13、42,这是注定的事情。”

“我得去抓到真凶?”

“对。”

“凭什么?”

小野富二不作理会,他走到徐成跟前,按下了门把手,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他绕过徐成走了出去。

现在只有他一个活人待在太平间内了,他站在原地琢磨着小野富二的话,要不是他提及,自己恐怕早已经忘记“使命”这个词。

他想象着那十二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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