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译本序(17)

埃涅阿斯纪 特洛亚妇女(杨周翰作品集) 作者:杨周翰 维吉尔 塞内加


对当代文学我们应当知道,对古代优秀遗产,我们也同样应当知道,可能还需要先知道。

这部史诗,我早年曾把其中第六卷用新诗翻译过一次,原稿早已遗失。北京师范大学陈惇同志却抄录了一份,慷慨地把他的抄录本送给了我。我看了,对译文很不满意。在我没有看到这早年译稿以前,我也考虑过是用诗体还是用散文翻译。考虑的结果是,如用诗体,旧体非我能力所及,旧体诗格律最切近的只有七古,一句七个字,七个音节,压不住拉丁文的六步诗行(hexameter),每行十几个音节,全诗一万行七言诗将十分单调;其次,我国古诗都是押韵的,六步诗行是无韵的。用新诗译,也有问题,新诗的格律没有定型,自己创造,又非我力所能及,不仅从拉丁文译成汉文有这问题,译成英文也有问题。德莱顿生活在古典主义时期,诗歌有定式,到了20世纪就成了问题,50年代诗人刘易斯(C. Day Lewis)译《埃纪》(1952)发现现代英诗也没有一个现成的、适合于这种“文人的”、“人工的”史诗的诗式。刘易斯翻译是为了广播,于是他创造一个适用于朗诵的诗式,每行六个重音,每行至少十二个音节,多到十七个音节。他注意速度,以期能吸引住听众的注意力和兴趣,应该说是比较成功的。当然问题还是有的。罗马本土的诗歌,所谓“萨图尔纽斯”体(numerus Saturnius)是以轻音重音为标志的,后来在希腊诗歌的影响下,又增加了长音短音(所谓“音量”)的因素。希腊诗最常用的“音步”是一长两短(dactyl,—VV)和两长(spondee,——),无所谓轻音重音。维吉尔的诗式就是在拉丁诗轻重音的结构上又加上长短音的结构,这就使他的诗行错综复杂,有时两套结构吻合,有时又矛盾,因而产生千变万化的美的效果。加以拉丁语中多音节的词特别多,英语中单音节的词比较多,因此原诗的复杂的节奏总之是无法传达的。因此刘易斯建议如果不能找到一个与原诗对等的诗式,何妨用散文翻译,至少可以译出故事来。但是这样一来,原诗的凝重、庄严、蕴藉、朦胧的诗意,简炼而丰富的语言,当然就都看不见了。

由于上述考虑,加上目前我们还没有这部史诗的完整译本,大学文学系科和社会上又有此需要,不揣谫陋,先用散文把它译出来。即便用散文译,也不一定做得好,也还有一般翻译的困难。我的标准是译文力求忠实,尽力做到在默读或朗读时文字不要过于佶屈聱牙。但我对拉丁诗歌的感性认识有限,在判断时总要参照多种古今英译本,才能下笔,中文修养又不够,所以常常心手不能相应,很不理想。希望当代翻译家或后之来者能完成一部诗体译本,或更好的散文译本。

杨周翰

1983年2月12日

(旧历壬戌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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