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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玉走进公司，已是上午九点半。老板擦身而过，没打招呼，对她完全视而不见。巧玉心中一沉，很快又释然。扣工资已是必然，无须后悔，有些错误是注定要犯的。巧玉在自己位子上坐好，趁着电脑启动，拿出预售票来细看。在兑奖号码的下面，印有一行米粒儿大的小字：请登录安第斯官网查看兑奖结果。

巧玉随手打开网页浏览器，依照预售票上的提示，键入安第斯公司的中国网址。网站开启很缓慢，巧玉转而整理桌上信件，心中并无期待，所以迅速忘记兑奖的事。许久之后偶然抬头，突然发现安第斯公司的主页正在电脑屏幕上，顶端陈列一行醒目大字：

参与预售抽奖的贵宾，请您输入预售票号码：

巧玉暗暗警告自己不要过于贪心。预售票已属不义之获，怎可再有其他奢求？但毕竟禁不住屏幕上闪烁光标的诱惑，小心翼翼键入预售票号码。一按回车，屏幕上猛然跃出一个巨大的红色方框，里面写着：

恭喜您了！您抽中了安第斯特别大奖！请立刻致电本公司服务热线！

巧玉脑子有点儿发蒙，电脑屏幕上的讯息让人难以置信。一个平凡清晨，幸运岂能光顾两次？巧玉换了一个浏览器，再次打开安第斯中国网站，随便编造一个预售票号码再输，屏幕上显示的信息却是：“非常遗憾，您没有中奖。请保留好您的预售票，12月10日之后，凭此券到店购买Anphone。

把号码改回再试，立刻又冒出红色中奖提示。巧玉半信半疑，拨通安第斯服务热线，客服小姐的声音愉悦至极：“祝贺您！安第斯公司第35位全球最幸运用户！您抽中了本年度的特别大奖！我们衷心邀请您前往美国旧金山，作为安第斯全球用户荣誉代表，参加2012年度安第斯大会！请您提供您的姓名全称和护照号码，我们将尽快为您预订机票，并协助您办理赴美手续……”

赴美机票第二天就快递到巧玉手中。UA888，北京至旧金山，往返商务舱。巧玉终于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

巧玉全身行头不足千元，也算国际商务舱的稀客。

半旧的黑色双肩背，就是所有行李。加州气候温和，无须多备衣物。何况旅途一共只有四天三夜。第一天抵达，第二天休息，第三天大会，第四天回国。安第斯公司原本愿意支付两周的酒店费用。巧玉并非故意为安第斯省钱，更非对出国旅游不感兴趣，但假请得太急，总归难以启齿。老板依然面无表情：“Joy，这月你迟到三次了。”巧玉自知分寸。事假三天已是极限，加上周末，五天足矣。此行不为旅游，只为Anphone。安第斯中国的客服小姐偏要在电话里卖关子，巧玉问她去美国参加大会能否领到Anphone，她却回答：“露小姐，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客服小姐柔声细语，意味深长，巧玉心中却徒增惆怅。其实她宁可没有中奖。现在情况变得过于复杂。国际旅行加免费Anphone，价值早已远超那塞进皮包里的一千一百元。如果再有其他奖励，小偷都要变成大盗了。

机场接驳的轻轨列车，左右摇摆，忽快忽慢，不断考验乘客的小脑平衡能力，比建于20世纪70年代的一号线地铁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在车厢内并不拥挤，巧玉尚可掏出手机。踌躇许久，还是放弃。四天而已。即便等她回到北京，可赋也未必注意到她曾经离开过。他若对她偶有思念，多半也是因为寂寞而思念；而她，却是因思念而寂寞，无边无际，无处躲藏。巧玉放下手机，试图甩脱心中惆怅，却突见人缝里一双小眼，正贼溜溜看着自己。巧玉暗暗一惊，赶忙周身检查一遍，钱包护照都在。再抬头，那双眼睛已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