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美明又和许正兴喝了几杯，找不到话题，就随口说：“依桐怎么没来？咱爸来了，咋不叫他从学校到这儿来吃顿饭？”水儿正在喝米汤，听见龚美明这句话，猛地停住，看着他。许正兴的脑瓜反应有些慢，一时竟接不上来，依禾心想：平时这个挨千刀的想不起依桐，偏偏这时候想起了。她看了看水儿，忙说：“可能学校有事，我吃完这碗饭就到他学校去看看，把他叫到这儿来。”水儿的心里上泛起一些喜悦的泡沫，觉得先前无味的米汤也甜了。龚美明很随意地接了句：“嗯！我说上午骑摩托车上班时，看到那么多学生排队在大街上走呢。”依禾觉得向来擅长随意乱侃的龚美明终于把话歪打到正点上，唯恐再这样下去又说错话，就草草地吃完饭，穿戴整齐后去了县一中。走之前她告诉了水儿卧室的位置，说吃完中午饭可以躺下睡午觉，水儿嘴里同意，其实哪里睡得着？只是兴奋地看着将要出门的依禾点着头。

依禾下楼来，到附近的几个市场转了一圈，给水儿买了一身夏日穿的裙子，估摸过了一个多小时，就提着裙子慢悠悠地回来。刚把钥匙插进房门，里面就有人把门打开，露出水儿喜悦的笑脸，水儿忙向依禾身后看去，只看到依禾身后空荡荡的楼梯，水儿的笑如水面的波纹慢慢沉静下去。依禾换着鞋，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到了学校啊，找到依桐他们班主任，原来依桐代表他们班去开州参加一个什么比赛去了，要三四天才回来呢。哎呀，回来的路上看到一身裙子，挺适合你的，就买回来了。你姐夫和你大伯呢？”水儿在一旁显然是悲伤至极，竟低着头没有说话。依禾又问：“你姐夫和你大伯呢，水儿？”水儿这才缓过神来，说：“我……姐夫上班去了，大伯先午睡了。”依禾装作看不见水儿的悲伤，忙笑着叫水儿试衣服。这时许正兴从里屋出来，假装揉着惺忪的睡眼，听依禾说依桐不在学校，许正兴演技很佳，口中说：“这小子……还没进大学门，就忙得连老子的面都不见，下一回我要是来得提前预约啊！”说完嚷着要走，说夏天天气变化快，一会儿不走就可能下雨了。水儿无奈，只得提着依禾给她买的衣服随在许正兴后面。

依禾跟在他们后面下了楼，水儿到了楼梯口坚持不让依禾再送，说：“依禾姐，你回吧，我和大伯一块儿呢！”依禾心中不舍，到了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执意要把他们送到车站。水儿第一次坐进这种小轿车，车门也打不开，依禾忙把车门打开，陪她坐在后面的车位上。出租车行驶在街道上，依禾见水儿对车窗外的景物很关心，见到一个学生模样的在街道上走就回头去看，忍不住握了握水儿的手。水儿抬起黑亮的眼睛望了望依禾，说：“依禾姐，麦子黄了的时候，你回村看看吧。”依禾想和水儿说话，但实在想不出什么语言，正如面对一块将要破碎的玉而无能为力一样，她看着水儿秀美的脸庞，心想：“这个女孩长得多么好看，要是世界上的女孩都长成她这个样子，那全世界的美容院岂不是要全倒闭？”她心中叹着气，陪同水儿一同望着窗外飞逝的封阳县城的破败建筑和午后街道上懒洋洋的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