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施注意到，这来历不明的僧人，眼球在眼帘下滚动得很剧烈。

他曾经密切注意过，有时他会失眠，会注意到身边的僧人也有这种眼球滚动的现象，而且有这种现象时，通常还会梦呓，所以他推断出那人正在做梦。

这个身份不明的僧人，会是梦见了什么呢？慧施好奇地靠近了些，想听听他在梦中说什么，却发现他听不懂这人说的话。

“这是何地方言？”慧施只听得懂顺天府的官话，其他各省的话他向来听不懂，或许可以向知客僧请教一下，因为知客常常接待各地的来客，对各种方言常略懂一二。

那僧人躺在僧床上，不安地微微动着身子，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他梦见在他生命历程中，印象深刻的一些片段……

那一天，他初次开始正式的研究员生涯……有一个胡子剃得干干净净的中年男人，很慎重地告诉他：“历史有两种，一种是给所有公民看的，一种是只有研究院的人员才能看的。”

刚开始，他不太能察觉到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直到后来，他开始学习“真正的历史”，学得越多，他心里的疑惑越重，这种沉重的疑惑成了他的心理负担，他不吐不快，于是有一天，他去敲院长的门。

“院长，以前我所学习的历史，都是特地为公民编写的吗？”

“是。”菲立普—γ49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以前我学习的历史，说地球联邦是从历史开始以来就有的，说地球联邦是有一万年历史的文明……”

菲立普—γ49微微点头，眉头忍不住显露出他的忧虑。

“可是……我在这里学习到的是什么？一个又一个的战争，一百多个‘国家’，大毁灭之役、工厂、亚当事件……还有SX安德鲁事件……这些……”

“全是历史。”菲立普—γ49冷静地回答。

“如果这些才是历史，那么我以前学的呢？”年轻人更激动地说话，脖子肌肉紧绷得令人担心会不会裂开，“难道，全都是伪……”

菲立普—γ49实时阻止他说出接下去的字：“历史研究院三铁则，马上背诵一遍！”

他愣住了，但还是很快背了出来：“多学习、多研究、不怀疑。”

“乖孩子，好好记住了，尤其是最后一则。”菲立普—γ49咬咬牙，“历史，是记录过去的轨迹，一切有形的、无形的痕迹，都会留在上面，尤其，是‘无形的’。”说完，他深沉地凝视这年轻人。

年轻人咽了口唾液，内心感到澎湃汹涌，有一种想说出口的冲动，却不得不抑止这种念头，硬生生吞了下去。

“谢谢院长教诲。”他出去了。

他了解到，他刚刚差点跨越了一条界线，一条由地球联邦最高统治阶层设下的生死交界线。

想到这里，他感到冷汗在瞬间涌出了汗腺，在他的皮肤上结成一片潮湿。

好热！

他浑身大汗，不安地在僧床上扭了扭身子。

慧施一惊，转头去看他，以为他醒来了。

没有，那神秘僧人还在沉睡着，只是夏天的太阳已经晒上他的身体，让他出了不少汗。

慧施将窗户合上，室内顿时清凉不少。

“心垢除尽，清凉顿生。”咦？脑海里怎么浮出这句话？慧施心里一阵法喜，自顾自参起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