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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军家属秦月芳 (15)

北京部队大院 作者:张教立


今天下良湾镇逢集,院子前边的山路上,拖拉机、自行车、或慢或快赶路的行人,说不上车水马龙,也算是络绎不绝。郑启明的大侄子春娃知道,今天家里来人可能会更多一些,为了衬托欢乐气氛,他在爷爷打扫干净的院子里打开了录音机。但是,“妹妹坐船头”的曲调经过烟熏火燎,掺杂鸡鸣狗叫,早已是韵味全无、不堪入耳了。春娃也知道,山里的老百姓不会计较录音机的播放效果好坏,他们图的是热闹,爱的是喜庆。

今天先到家里来的是郑铁柱。

秦月芳面对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依然有一种敬畏之感,自己在生产大队当团支部书记的时候,他是生产大队的治保主任,一个耿直豪爽的农村基层干部。

郑铁柱如今已是老态龙钟,脚步蹒姗。

“前年得了脑血拴,在医院输水输了半个多月,身体都快成注水肉了。”他对秦月芳说,“好在后遗症还不是太严重,凑凑合合能够自己照顾自己,没有给儿女太多的拖累。”

面对老人,秦月芳心里又有一些凄凉,他过去是精神抖擞,现在是手脚抖擞,过去总是照顾别人,现在要被别人照顾,真是世事沧桑、岁月无情啊!

郑启明的父亲陪着郑铁柱在院子里坐下来,劣质烟卷为声音已经失真的《纤夫的爱》又增添了新的烟火效果。

郑铁柱对秦月芳说,现在老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过去想办的事情办成了,没想到的事情也实现了,只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有些现象让人看了心里不痛快。他还说,现在的村干部不像过去那样一心为群众办事了,过多地考虑自己和亲朋好友的利益,郑长庄村委会主任郑有福的私心就很重,比如,他把大伙凑的修路的钱借给自己的亲戚去办石灰场,把集体的钱用于招待上边来人吃喝等等。郑有福的爹过去在村里是有名的赖皮,他与他爹一样不懂道理,前几年倒腾水果赚了些钱,买通乡里的个别领导,成了郑长庄的土皇上。天天不干正事,满村乱窜,见酒就喝,一喝就多,有时闷睡,有时胡说。去年他又花了些钱,托人把大儿子安排到乡税务所,现在更神气了。

郑启明的父亲在一旁瓮声瓮气地说,郑有福不是人,他爹是王八,他是王八蛋,他儿是龟孙子。

郑启明的母亲听到院子里谈论郑有福的事,也从厨屋里走出来,气愤地说:“人家都说郑有福是不给钱不办事,收了钱乱办事,有人找乡里县里的领导反映都不管用,应该上北京,找国务院院长去告他。”

“国务院的领导叫总理!”老头对老伴的孤陋寡闻似乎习以为常,心平气和地纠正她。

郑铁柱在旁边憋不住笑了。

秦月芳没有笑,她在北京就听老家有人打电话说过郑有福的种种不端,自己的一个外甥就是被他的儿子打伤之后不了了之。“如果有机会,一定见识见识这个当年就没有给自己留下好印象的人。”她心里想,

郑铁柱看到秦月芳当年的两个好姐妹过来找她,就拖着病躯,一摇三晃地走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

来看秦月芳的两个人,一个是她当年的小学同学、曾经当过生产队妇女队长的秋梨,一个是一辈子只知道在土里刨食的月桂。

“城里生活好,人也显得年轻,论年龄我比你小两岁,看外表别人肯定说我是你大姐!”月桂小时候家里姊妹多,上不起学,只读过半年初小,中间还赶上放寒假。她身体壮,嗓门高,说话时嘴巴里像是安了扩音器,进了门没落座,她就朝秦月芳嚷了起来。

秦月芳看到,由于辛苦劳作,刚刚五十岁出头的月桂已是满脸皱纹,她年轻时长得还算好看,当年的水蜜桃如今只剩下苦涩的内核了。她拉着月桂的胳膊,笑着说:“你的声音总是那么洪亮。”

“音量大也不费电,我从来不会小声说话,一张嘴能把狼引过来。”

“引过来的狼也是公狼。”秋梨在一旁开玩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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