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廊的一侧，有着一扇扇深颜色的大门，门内是马来西亚总理府及部门的各个办公室。走进办公室，往往是一个大套间，外间的墙上通常挂着风景画，两侧各有几间助手的办公室，后间则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那才是真正的负责官员的办公室。而这栋大楼还直接与地下室相连，我清楚地记得离开的时候，是由总理府官员的助手陪着，经过地下室上车离开的。

今天，马来西亚总理府的两位年轻官员已经早早迎候在门口，他们清楚地知道美国人的来意。美国人一向是很务实的，马美关系这几年有所发展，美国人的投资开始回流马来西亚，但美国政府真正关心的还是反恐问题，也就是说，他们关注的重点是情报合作。美国人这样做是有原因的，马来西亚是一个奇怪的国家，这里是太平洋地区穆斯林的活动中心。马来西亚虽然是一个穆斯林国家，但却不是一个伊斯兰国家。马来西亚全国人口的62%是穆斯林，但同时也有大量的佛教和基督教人口。马来西亚前总理马哈蒂尔因为金融风暴曾经被迫答应过美国苛刻的条件而对美国非常反感，他曾经在攻击美国时说过，犹太人通过代理来控制全世界。那个时候是马来西亚与美国的关系最为冷淡的时期。马哈蒂尔之后的马来西亚与美国关系渐渐回暖，但马来西亚也深知，美国人的兴趣所在是马来西亚混杂而多元的社会环境非常便于收集反恐情报，他们并不是在为马航370航班上的乘客担忧。

两位马来西亚官员和两位美国人的话并不多，寒暄几句，他们就沿着车库地下走廊向前走去，他们要从前面的侧门沿楼梯进到办公大楼。静静的车库地下室，回响着四个人咔咔的皮鞋声，灯光打在他们身上，在地面上影影绰绰留下长长的四条黑影。

这一天是艰难的，我是在3月9日3时关闭电脑的，几乎是在彻夜工作，但除了美国大使馆的一则信息之外，并没有更多的新信息。

8日凌晨2时43分美军驻扎在泰国乌塔堡军事基地曾监听到一段马来西亚航空公司MH370航班紧急呼叫的SOS信号，客机驾驶员呼叫称机舱面临解体，他们要进行迫降。目前驻泰美军已向马来西亚方面提供这段信号，协助调查航班的下落。

虽然已经是深夜，倦意很浓，但我还是很快判定这是一条假信息。因为美国大使馆与军方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系统，美国大使馆很难这么快就掌握美国军方的行动尤其是细节。信息分析工作是一种跟踪性质的研究工作，虽然背后有团队和系统的支持，但这种工作还是令人疲倦不堪，非常累人，除非你充满热情，将研究视为一种生活方式，否则很难坚持下来。记得一本有关美国中央情报局的书籍里曾经描述过情报分析工作的状态：中央情报局的情报部是从事信息分析并且直接向总统汇报的机构，它的工作人员有3000多人，其中有2000人是分析人员。从20世纪60年代末开始，这个情报部就已经演变成为了一个研究机构，三分之一的人有博士学位，其中许多人完全可以在大学当教授。这些人“即便是下了班后也不回家”，“凌晨3点钟也会跑到办公室去干活”。

天下的信息分析工作其实都差不多！这种工作是精英之间的竞赛，是在与集体无意识和蠢材头脑做徒手肉搏，即便有再多的系统支持，最后也离不开精英头脑所做的分析。HBO曾经播出过美国国家安全局的一集节目，里面国家安全局的一位高管曾经这样解释他们的工作，他说：“外界都在看我们的高科技设备，科幻般的电子系统，闪闪发亮的大楼，其实我们这里最看重的是智力和精英们的头脑。”他说的是实情，“最后比的，就是看谁不犯错”，这是我在关闭电脑上床睡觉之前想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