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情况与此相反呢？如果局势不只是朝鲜劳动党政权垮台这么简单呢？如果朝鲜方面真的向韩国发动突然袭击呢？马克斯韦尔和其他一些人士正在忙着规划这些情况下具体的行动细节。

其实，作为世界上最大、最拥堵的城市之一，驱车穿行其中之后，你就会明白：向首尔市发动一场传统意义上的步兵攻势，是连希特勒都不敢想的。请牢记一个现实，朝鲜人民军拥有一支推崇机动作战的规模庞大的炮兵部队，其1.3万门火炮和多管火箭炮每小时可以向首尔倾泻30万发炮弹，造成一种低技术水平的“震慑与恐吓”。由于传统炮弹和火箭弹轰击具有严重的盲目性，因而会给居住着韩国半数人口（2300万）的首尔地区造成无差别的灾难。若有朝鲜特种部队事先渗透，这场浩劫还将成倍地放大，因为水厂、铁路系统、公交站点等基础设施可能遭到前者的破坏。朝鲜的机动步兵部队则会长驱直入，进抵首尔北部的议政府市（Uijongbu），在那里渡过汉江，并从东边绕过首尔。他们的优先攻击目标之一可能是加油站，以为战车补充燃料，达成在美军和韩军做出适当的反应之前保持持续进攻态势的目标。

但是，朝鲜的该种策略绝无可能得逞。其一，A-10攻击机、F-16战斗机以及其他空中作战平台有能力摧毁朝鲜人民军的导弹发射阵地并在韩国境内大量歼灭朝军有生力量，而能够发射巡航导弹的美军潜艇以及来自关岛和密苏里州怀特曼空军基地的B-2战略轰炸机，则有能力摧毁朝鲜境内的地上、地下战略目标；其二，韩国军队必然会迅速控制境内的交通枢纽，并以自己的野战部队和特战部队做出应对。如此大规模的突然袭击，大抵只可能在一个政权濒临崩溃的情况下才会发动。该种突袭获得成功的唯一希望在于，在针对首尔的第一轮炮击开始和韩美采取强烈反制措施之间的这段空隙内，韩国方面出现了大量的人员伤亡；当此之时，在联合国和全球媒体的怂恿下，韩国境内的某些政治派别跳出来鼓吹以外交手段解决问题、“不要以暴制暴”。

这场暴力冲突将会极为骇人。倘若朝鲜半岛果真发生上述暴乱，相形之下，伊拉克和阿富汗称得上是“和平之地”了。如果朝鲜军队全面攻入韩国各地，韩国境内的城市地带将全部成为攻击目标，朝韩双方的力量也会呈现犬牙交错、难分彼此的状态。一位F-16战斗机飞行员用“彻头彻尾的混乱”形容此种态势，即“战争迷雾的终极形态”。加上美军飞行员与韩国联合空中战术管控员之间严重的语言障碍在50年里未曾得到丝毫改进，而美方对诸多目标的攻击都需要韩方提供引导，战场态势将变得令人无比困惑。无论是A-10攻击机飞行员还是F-16战斗机飞行员都曾向我说明：美韩军事关系当中的这一缺陷，很可能会引发友军和平民误伤事件，这很容易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作为政治解决进程的一部分，朝鲜劳动党政权的成员或许还会就其自身在政权更替之后的命运问题，与各方展开一番讨价还价。

平壤对首尔地区发动地面攻势的可能性如此之小，以至于上述联想都颇有牵强附会之嫌。真正令人担心的并非来自半岛北方的大兵团进攻，而是难民潮。对韩国而言，随着朝鲜崩溃而来的难民潮，其威胁远超朝鲜劳动党政权的导弹计划。

无论如何，朝鲜发动常规战争的可能性，始终是美军军官、高级士官以及我采访过的部分韩国民众颇为忌惮的一个疑虑。A-10、F-16或者B-2等武器装备本身固然是有效的战争手段，但美韩联军必须对朝鲜的火炮攻势做出快速反应，同时快速反攻至中朝边境的鸭绿江畔，终结这场战争，这才是战争目标。很明显，朝鲜劳动党政权的统治者对这一切心知肚明。他们不会感情用事，而会做出各种精细的盘算，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尚未走到前述“崩溃过程”的最后一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