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水柏晗想起了那次违背职业道德的私询，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跟他说是我给你出的主意？”

“嗯嗯嗯！”黄亚梅把头点得像鸡啄米，“可是现在我又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不告诉他呢，我上了他的当，否则他也就不会死！”

“什么当？”

“原来他对我说那些后悔的好听话，就是想把背后指使我告他的人说出来，他一听我说了是你，一脚把我踢开，说：‘我就知道你没有两把刷子，奶奶的，你这个没脑子的臭婆娘，告诉你，在家里给我好好地侍候我儿子，等着我回来脱你的皮！不就三年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子我谁都不放过！’”

黄亚梅比手画脚地指着水柏晗，那表情和声调，活脱脱一个男人，仿佛就是高冰玉坐在水柏晗的对面，正在恶狠狠地威胁着她。水柏晗感到头皮发紧，她喘着粗气截住了黄亚梅的话茬：“你说他死了，怎么死的？”

“电死的，想从看守所里逃出来，被电死了，胳膊腿都烧煳了，就像死猫烂狗，呜呜……”

水柏晗的身上，“嗖”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为什么要逃跑？”

黄亚梅突然像是被鬼附了身，脑袋前探，眼睛盯着水柏晗，声音很小，但极具神秘的穿透力：“我跟你说哦，他逃跑就是要找你报仇！”

水柏晗惊呆了，跟着重复了一句：“他要找……我报仇？”

“就是哦，看守所的墙上他写着血书呢，说什么我逃跑是去报仇，待杀了那女心理医生，再回来一并接受处理……他逃跑出来就是想杀你的。呵呵！”黄亚梅竟然还笑了出来。

一记炸雷，在水柏晗的脑海里激起万丈波涛，直撞击得她浑身瘫软，意识模糊，她想起了一个月前被浑身散发着鱼腥味的男人在胸口捅刀子的梦，难道那是潜意识的预兆？

黄亚梅突地又哭了出来：“我好后悔呀！我对不起他呀！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身上的伤没有了，心却更疼了。说句心里话……我也有些恨你了，你帮我逃脱了被折磨的魔掌，实际上，却把我推进了孤苦无助的深渊。他的脾气是坏一些，可在生意上，是个很能吃苦耐劳的人……现在他没了，家也快要塌了。公公太老，孩子还没成器，以前有他爸爸在，还比较听话，现在无法无天了，不给钱花，敢拿棍子抽我。我家大姑姐，因为我告她兄弟坐牢，也反目成仇。你说我现在怎么活呀！呜呜……我对不起他呀！呜呜……”

这人是怎么了？活着的时候恨得要死，真死了，又开始想念他的好，难道，这就是人的本性？

水柏晗倚靠着坐椅，身体才不至于东倒西歪，她气如游丝地说：“你厚葬他吧，这样可以弥补你的愧疚和不安！”

“厚葬了厚葬了，我花了好几千块，在牤牛山墓地给他安了家。”

“你来找我，就是要告诉我这些吗？”

“我就是想说说啊，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了，还有啊水医生……”说到这里，她恢复一个女人应有的正常状态，但是言辞犹豫不决。

“还有什么你说吧！”

“人死了，买墓地花去了家里的所有积蓄，我现在等于是人财两空了，水医生……”

水柏晗摆了一下手：“你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她拿过钱包，掏出所有的钱，放到黄亚梅的手里，“除了退还你的咨询费，剩下的给家里买些需要的用品吧！”

握着厚厚的一沓百元大钞，黄亚梅的悲戚和愤恨陡然消失，随即眼里出现的是滴水不进五天的人，见到了牛奶面包时的那种光彩。她忙不迭地连声说：“谢谢水医生，我就知道你是好人，绝对的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水柏晗闭着眼睛用胳膊碰碰她：“你走吧！回家吧！”

车门关上，与外界隔离，水柏晗还能听到“谢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