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什么是构成大学“大”的要素 (2)

民国大学 作者:陈平原 谢泳


总之,一个大学教育机关,不能与民众生活脱节;而且要与民众结合,有民众力量的支持,才能构成大学大的特征。

二、自由思考 在教育传统当中,最难能可贵的教育理想,就是英语的Free mind(自由思考)。自由思考,不但是大学能成其为人的要素,而且是人类能够解放于自然束缚与解放于人为束缚的开端,也是世界文明进步所必遵循的途径。不过,就教育来看,并非自有大学,即有自由思考的传统;而且自由思考出现在大学之后,并非如日中天,到处可见。反之,它在学府生活,却是时隐时现,若断若续。这是要说,人类的自由思想史,是经过迂回曲折地进展,作曲线的前进。其趁程往往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而作茧自缚之事,却难幸免。试就中外文化史比较,其演讲迹象,斑斑可考,中国在春秋战国,是一个思想大解放的时代,自由思考发达,诸子百家争鸣,仿佛是学术的黄金时代。春秋战国以前,学术经典载籍本来深藏于官府,西周分崩离析之后,贵族身份的老子孔子才开始把这种学术输入民间,使民众沾一些光。孔子在泗上讲学,弟子三千,贤士七十二,对与思想自由解放,本来可以有很大的贡献,哪知道在诸子百家中,孔子的门徒,却以儒家自相标榜,自立门限,寖假而被统治者御用,以强烈的排他性束缚自由思考。最显著的表现,是汉武帝的采纳董仲舒的建元三策,而罢黜百家,定儒家学说于一尊,使天下思想趋于定型。在古代欧洲,耶稣基督本想借宗教力量,做一种思想革命;基督教的出现,可说是欧洲自由思考的曙光。虽然耶稣生时,备受磨难,且殉教于十字架,其后基督教徒的传教,也遭受残酷的迫害;但基督教总是以进步的姿态,渗透于民间,其意义可与我国春秋战国的诸子百家相比拟。然而在罗马帝国压迫之下,基督教竟与封建势力相结托,初受君士坦丁(Constantinus)大帝的保护,后受提奥多修(Theodosius)大帝定为罗马国教。从此,基督教的革命色彩被涂抹,宗教信仰,被目为异端邪说而受排斥。西罗马势衰之后,罗马教会不仅为各地教会的中心,而且不啻是罗马帝国的替身,罗马教皇俨然是欧洲各国的共主。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为罗马教会势力庞大的注脚。欧洲的自由思考,重受束缚,其情形与中国儒家之定于一尊相仿。

……

综括来说,欧洲的文艺复兴与宗教革命,是代表人类思想理性的解放,个性人格的觉醒,对一切来自神道、教权、陈训的权威,都运用开明的知识,去作建设性的批判,而归根于自由思考、自由信仰,以实现世俗生活的理想。在这两种文化改革运动中,欧洲的大学把人类自由思考的优良传统,维系不坠,而且发挥光大起来,推动了人类的文明进步。这种自由思考,是大学所以成为其大的一个要素。中国历史,没有文艺复兴与宗教革命——自然我们没有宗教革命的对象——有人以五四运动比诸文艺复兴、严格来说。这只是自由思考的一个开端而已。中国的大学,当真要成为名副其实之大,今后须切实培成自由思考的环境,发挥自由思考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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