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言——流浪(4)

塞尔吉奥·拉莱:流浪的摄影师 作者:塞尔吉奥·拉莱


石头的宇宙进化论

摄影,是意识的高度集中。拉莱经常使用的词汇包括“摆脱常规束缚”“纯粹”“集中”和“奇迹”,这些词汇距离通常用于摄影史的学科语言相去甚远,它们更接近于一种个人神秘主义。在他看来,摄影师不过是一个中介,他们所拍摄的画面早已存在于宇宙间。拉莱在介绍他的第一本书《手中的取景框》(Elrectángulo en la mano,一本小诗集)的一段文字中写到:“我能够给予这个世界一个形状,当感到神性与我产生共鸣的时候。”拉莱作为摄影师这一媒介,担当了在精神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摆渡的船夫角色。其后,“赞美我主”(Alham du Lilah)如同祷语般被反复吟诵,渗透贯穿在他的作品之中。

在这里,我们直接遭遇了拉莱个人的宇宙进化论,也是他的摄影作品难以阐释之处。解读他的作品,首先要理解他的世界观。在他看来,摄影并非通过精湛技巧,而要通过真切的洞察;并非与拍摄对象保持距离,而是微妙的融入。拉莱的风格更接近布拉塞,而非布列松。放弃了新闻摄影后,拉莱试图进行一种纯粹的摄影,一种摆脱了信息传播负担的摄影。“通过剥离主观因素,愿我的作品终能达到完全的现实主义。”(禅悟)拉莱常常被称为“拉丁美洲的罗伯特·弗兰克(Robert Frank)”,两人的确都致力于在整合经典纪实摄影传统的同时,为内心世界留下空间。两人也都同样在十分年轻的时候就放弃了新闻摄影,大步向前追寻心中认定更重要的东西,认为世俗的成功极其危险。他们采用同样的方式拍摄伦敦,虽然

两人的拍摄时间相差七年,但是据我所知,当拉莱于1958年前往伦敦的时候,并不曾看过弗兰克的摄影作品。那一年,弗兰克的《美国人》(TheAmeri cans)首次出版,也许拉莱于1959年在巴黎居留时曾经看过这本书,不过拉莱本人从未提及。

拉莱是否从新闻摄影的工作中构筑了自己的摄影视野?是否一定采用激进的方式才能达到“禅悟”?玛格南期间的高产,是否归因于压力?价值观的冲突?还是某种需要?最终,拉莱选择放弃摄影,投入绘画和瑜伽。布列松曾经将绘画与摄影进行对比,称绘画为一种冥想和沉思,而摄影则是踩着独特步点儿的舞蹈。对拉莱而言,摄影更安静。决定性的瞬间既依靠眼睛,又涉及气息。摄影不是“断头台上瞬间落下的铡刀”,而是一种呼吸。布列松长于操纵光影,捕捉转瞬即逝的时机,而呈现在拉莱作品中的,则是石块儿、人行道、古印加的围墙、路边的石基、码头,是流浪的人们露宿的街道。

拉莱将现实切割成片段,从不担心有什么落在了取景框之外,更不惧怕大胆的对角线构图(如255、269页),不惧怕图像模糊,也不惧怕烈日直射或者光线暗淡。在他的作品中,石头是重要并且一再出现的主题,是画面中最坚实的基调。但是,拉莱的绘画却转向了天空,那天空来自拉莱的窗口,也来自拉莱的内心。历经流浪,名声对拉莱而言已触手可及,但他却选择归根于深爱的故乡,传其所学,记其所思,并向人类破坏地球的行为提出强烈警告。愿这位平和的流浪者所虑,能引起世人的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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