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烟花三月下扬州(2)

斗宴 作者:周浩晖


众人未来得及叫好,彭辉从案台下又摸出一只净禽来,这只禽的体躯更小,喙部呈尖状,却是一只乳鸽。

此时台下的看客们多半已经心中有数,彭辉要做的菜肴,正是淮扬传统大菜:三套鸭!

早在清代中叶,扬州变有了“文武鸭”的做法:用半只咸腊鸭和半只鲜鸭一锅同炖,一汤两味,别具特色。后淮扬厨师从李渔《闲情偶寄》中的“驻禽贵幼而鸭贵长,雄鸭功效比参茸”一句中获得启发,采用物性截然不同的一鸽两鸭为原料,用乳鸽外套野鸭,外再套家鸭,美味层出,成为传世名菜。

彭辉动作娴熟利落,不一会儿,三禽已经层层套好,仅剩头颈露在家鸭的腔外。三只禽头从大到下,排列整齐,看起来就像天生长在同一个躯体上一样。

孙友峰的案板上,只是孤零零地摆着一条鱼。那鱼体扁,口阔,鳞片大且薄,腹部有棱鳞,头部和背部为灰色,体两侧和腹部色白如银,体侧上方则略带蓝绿色光泽,

那鱼被孙友峰用左手按在了案板上,难以动弹,但仍不时地拍打着尾巴,鱼嘴也在一张一翕,看起来十分鲜活。

孙友峰右手持刀,刀刃贴上鱼腹,轻轻一拉,已将鱼腹剖开。鱼儿受痛后,激烈挣扎,孙友峰小心翼翼地将其按紧,但看起来又不敢太过使力,似乎生怕碰坏了那鱼身上的每片鱼鳞。

马云禁不住微微变了脸色,台下也有人看出了端倪,脱口而出:“鲥鱼!”

懂鱼的人都知道,淡水鱼中最为名贵也最为味美仍是有“长江三鲜”之称的鲥鱼、刀鱼和洄鱼,而这鲥鱼更是位居“长江三鲜”之首。

现在长江中能捕到两公斤以上的鲥鱼已是非常难得,市场上的鲥鱼也是随行就市,开出了惊人的天价。而现在孙友峰所用的这条鲥鱼,体长足有五十公分,重量只怕能达到三公斤,而且如此鲜活,实在是令人称奇。

凌永生面前案板上放着的,是一块豆腐。

马云和陈春生对看了一眼,均微微皱起了眉头,“一笑天”以数百年的声誉接受两大名楼的挑战,果然是下足了功夫,有备而来!

在中国人的菜谱中,豆腐只怕是最为普通的原料之一了。然而,正因为如此,厨师们很少敢于在重要的场合以豆腐为原料做菜:这豆腐每个人都会做,每个人都吃过,也就意味着操作过程中的任何一点失误都会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

更何况豆腐虽然普通,但对于烹饪的技术要求却一点也不低。豆腐味淡,腥香并存,在烹饪时,既可出味,亦可入味;既可为主,亦可为辅;贱可以配青菜萝卜,贵可以配海参鱼翅……相应的烹调手法更是变化无穷。

可放眼厨届,有几个人敢站出来说:我已学会了做豆腐?

现在,“一笑天”的凌永生便要用一块豆腐迎接“天香阁”和“镜月轩”的挑战,这样的气魄和自信确实令人侧目。那豆腐洁白如玉,细如凝脂,当你看着它的时候,似乎便能够感觉到它柔腻的口感和淡淡的清香。如果马云和陈春生知道这块豆腐在制作时的用料和工艺,他们现在的心情只怕又会严峻很多。

此时的凌永生与平时判若两人。在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柄厨刀。普普通通的厨刀,普普通通的人,但当两者结合在一块的时候,刀就有了生命,人也散发出灵气和活力。

对于这样的人,除了“刀客”,你还能找到更贴切的词语来称呼他吗?

凌永生伸出左手,轻轻地按在了那块豆腐上,他的动作轻柔无比,便像是在触摸水面时却又不愿激起一片涟漪。然后他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处仍在微微地起伏着。

徐丽婕有些担忧地“咦”了一声,用胳膊肘捅捅身边的沈飞:“小凌子怎么了?”

沈飞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出声,继续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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