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带着林乞来到沧江食堂，已经有不少人在用餐了，从他们的面容上可以看出初试的结果都很不错。俩人找了一张空闲的桌子，林乞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转回头对陈方说："啧啧啧，沧江斋不愧是沧江斋，连食堂都这么气魄。"陈方笑了笑："你吃什么？"林乞说："我头一次来，算是客人，当然是悉听尊便了。不过，主人要是请得太寒酸可是要丢面子的。是吧，黑夜？"他低头问向怀里的黑夜。黑夜抬抬眼皮，懒散地喵了一声，继续昏睡。

陈方站起来，往窗口走："去你的！把我的可乐喝得丁点儿不剩，还好意思让我请你吃大餐，请你吃饭就不错了，臭毛病。"陈方走到食堂窗口，跟里面的人打了声招呼，他在这里待了不长时间，所有人都熟悉，不仅饭菜充足而且没花一分钱。临走的时候，他对窗口的哥儿们说："谢啦，改天让小五替我请你吃饭。"那哥们笑呵呵地说："行啊，到时候咱俩一起宰这小子一顿，让他平时一毛不拔。"陈方端着饭菜回到座位，林乞好奇地问："你刚才跟谁说话呢？你食堂有朋友？"陈方把饭分好，低头夹了一口菜，含糊地说："嗯，是有朋友，不止一个，基本上这个食堂上上下下的人我都认识。怎么了，你有事儿？赶紧吃你的饭吧。"林乞讨好地把自己的饭菜推到陈方面前，说："你吃你吃，我看着就行了。"陈方停下筷子，看着他一脸坏笑，心生警惕："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快说，如果想打食堂员工的注意，我可跟你没完。"林乞说："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等考上沧江斋之后来食堂兼职啊，听说这里是沧江斋兼职的天堂，只是每年申报的人太多，并不能全部录用。你不是食堂有人嘛，能不能帮我通融一下？"陈方定定地看着他，一脸不解。

林乞不好意思地抓抓头："你也知道，我如果进了沧江斋就不能总是靠（做了一个小偷的姿势）这个吃饭了，如果被警察抓到，这是要被开除学籍的。所以我想找个稳定点的工作，边工作边上学。"陈方释然，还是方连山说得对，偷是不可能生活一辈子的。

"怎么样嘛？"林乞说，"待会吃完饭我就去给你买瓶可乐。"陈方说："打住！我可不是那种趁机要挟的人。跟你说实话吧，我在参加沧江大招之前就在食堂上班，所以才会对食堂上上下下的人都熟悉。帮你介绍倒可以，不过成不成就难说了。不过，你就这么自信自己能考上沧江斋？"林乞胸有成竹地说："如果没有信心，我不会向你求这件事儿的。"陈方追问："那你属于哪类魔术师？"今天汪鸣波说的话，让陈方茅塞顿开，对沧江斋的教学流程更明白了一些，假如他考上沧江斋，那么三年之后也将面对选择魔术方向。他当时用了零点零一秒的时间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他决定不改变自己的初衷，有沧江的魔术手札为自己护航，应该会是条不错的捷径。林乞说："我？你看我像哪种？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属于哪种类型。哎，不行了，饿死了，赶紧吃饭。"说着，不等陈方说话，就拿过自己的饭菜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他怀里的黑夜此时从昏睡中清醒，把一颗小脑袋搭在林乞的双臂之间，一口一口地跟林乞抢食。看着狼吞虎咽的一人一猫，陈方忽然想起自己九岁之前的生活，面对每一餐食物的时候，他都会拼命地吃，吃到快要吐出来的地步，因为他不知道下一顿餐会在什么时候。现在的林乞和黑夜让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黑暗的童年，不知不觉间，他对林乞和黑夜的感情更进了一步。不曾体会，就永远不知道艰辛。陈方把自己的饭菜推到了林乞面前，林乞看了一眼陈方，对视中，一切疑问都不需要解释，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理解是超过语言的，现在不存在尊严，尊严只是存在于安乐中，有的只是相濡以沫的那种感受。林乞拉过陈方的餐盘，低头扒拉着饭，突然说道："陈方，你是我的朋友。"陈方没说话，他知道对于一名生活在城市边缘的小偷来说，每日的提心吊胆，每日的钩心斗角，让朋友俩字显得弥足珍贵。他也知道，林乞这句朋友并不是为了能够进入食堂作铺垫。所以，他不需要多说，沉默等于默认。陈方靠在椅背上看着林乞吃饭，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哈哈，陈方，让我猜猜你今天初试考得怎么样？嗯--准是直接被老师给扔出来的对不对？"说话的人，陈方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小五，恭喜你猜错了。"小五一脸笑嘻嘻地坐到陈方身边儿，这时林乞也抬起了头，小五说："陈方，这是？"林乞不等陈方介绍，当先介绍道："我是陈方的朋友，我叫林乞。""他们都叫我小五，你也叫我小五吧。"小五伸出手和林乞握了握，"你也来考试的？"林乞说："是啊。你--（见到小五的穿着）在这里上班？"小五点头说："嘿嘿，以后考上吃饭找我，保证你量足。"林乞说："那没问题。"陈方坐在旁边见林乞和小五聊得起劲，但林乞并没有向小五提出帮他通融兼职的事情，这让陈方心里很欣赏，可见林乞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既然已经把事情托付给了一个人，就不会再找其他人，甚至连相关的问题都不会询问。小五碰了碰陈方的胳膊，说："你知不知道缯柔选了什么主修？"陈方说："知道。今天早晨我遇到汪鸣波了，他跟我说了，他让我劝劝缯柔。"小五摸摸下巴："这小子倒是挺会找人。你想怎么办，到底劝还是不劝？"林乞疑问道："缯柔？她是谁啊？"小五对着林乞丐暗示了一下："还能是谁，某个人心里的女神呗。"陈方说："你别听他瞎说，现在我们没关系了。"小五啧啧不停："不知道是哪个痴情种子偷拍了人家两张背影照。还没关系了，是你自己就压根没想争取过，把失败说得那么道貌岸然，说什么为了她好，爱她就要帮助她完成一切，我就不信两个人还能让那十几万的医疗费给憋死。"林乞听得一头雾水，但语出惊人："陈方，昨天跟你在一起的女人就是缯柔吧？我看不像啊，LV包提着，名牌衣服穿着，怎么看怎么像富家姐儿。"小五讶然道："富家姐儿？陈方，你不会第一天去酒吧上班就被人给包了吧？或者那个女人是你的小姨……"陈方听不下去了："我说如果是汪鸣美你信吗？""信啊，"小五坦然地说，"怎么不信？她昨天还来学校问过我你的下落呢。"陈方恍然大悟，原来汪鸣美能找到GR酒吧完全是小五做的好事儿，心里又气又恼，刚要发作，就听小五对林乞低声说："快看快看，那边那个擦桌子的就是缯柔。"陈方心神一震，下意识地举目望去，正见缯柔直着身子擦汗，依然是那个消瘦的背影，依然是那套食堂的制服，依然是那种怦然心动和怅然所失。他这一刻完全丧失了自己的意识，脑子里变得空白，想努力地去想点什么，但就是想不起什么。小五拍了拍陈方的肩膀，叹息了一声说："我先回去了，还有很多事儿。"陈方缓过神儿，对着林乞神色萧然地说："咱们也走吧，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准备下午的复试。"林乞站起来，望着小五离开的背影愣愣出神："陈方，你知道小五真名叫什么吗？"陈方说："我只知道他也姓陈，其余的就不知道了，怎么了？"林乞摇摇头，不确定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像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个人，有十几年没见过了……走吧，可能是我认错了。"陈方和林乞走出了食堂，陈方曾想过趁着时间再返回骰子吴的住处重新再准备一个新的道具，如果行动迅速的话，时间应该来得及，毕竟一旦表演下降的汽水，他会瞬间被抛上风口浪尖，和他低调做人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但当陈方出了食堂回头望向缯柔最后一眼时，他的心动摇了，他真怕经过一年半的朝思相处，缯柔会对汪鸣波产生情愫。他记得方连山曾说过，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不是死亡，而是时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也可以让一切培养。这一秒，陈方发现，只有将自己放到风口浪尖上，放到世人的眼线里，缯柔才不会忘记自己，汪鸣波也没法再干涉自己，即便他远走他方，他的影响力也会在，缯柔想忘记也很难。陈方停下脚步，对林乞说："借我用一下你的黑夜。"林乞将黑夜紧紧抱住，佯装惊恐："你要干吗？"陈方从食堂意见薄上扯下一张纸，然后用上面的笔写了一行字，轻轻折叠，说："让黑夜把这张纸送到缯柔的手里。黑夜行不行？"林乞拍了拍黑夜，指着纸，然后又指了指正在忙碌的缯柔，黑夜抖了抖身子，从他的怀里跳出来，叼住陈方手上的纸条，慢慢悠悠地走到了缯柔身边。陈方拉着林乞躲到门外偷看，只见缯柔一脸疑惑地从黑夜的嘴里拿出纸条，展开阅读，随后举目四下观望，陈方连忙拉着林乞躲了起来。不大工夫，黑夜返回又轻轻地跳到了林乞的怀里，陈方心里总算落下了一块石头。林乞好奇地问："你写的什么？"陈方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陈方带着林乞来到沧江斋芭蕉大道旁边的一个校内公园，俩人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背靠背倚着树干小憩。正值夏天的午后，阳光通过树叶的缝隙，将碎花般的剪影投在他们青春而年少的脸上，黑夜一身墨汁般黑色的身体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里显得那么耀眼。时间很快到了下午的复试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