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让它们绽放，然后在那绽放之中，智慧就出现了。就是这样。可是，你要如何处理另外一种恐惧呢？为什么无意识——我们暂且使用这个词——要保有那些恐惧呢？或者，是无意识邀请了那些恐惧吗？是无意识在紧握着它们吗？还是说它们存在于无意识深处的传统之中？或者说，恐惧是从环境中收集来的东西吗？这里有三个问题，不是吗？无意识究竟为什么要保有这些恐惧？它们是与生俱来的吗？没有与生俱来这回事，但我们得使用这个词。这些遗传下来的恐惧是人类无意识的、种族的、传统历史的一部分吗？

普：它们是遗传基因的一部分。

克：没错。那么，你要怎样处理它们呢？

普：你说到了第三个方面——它们是从环境中收集来的。

克：首先，让我们来看第一个方面。无意识究竟为什么要保有它们呢？我们为什么要把无意识或深层的意识当作恐惧的仓库和残渣呢？为什么？为什么无意识中会有这些恐惧？它是我们生活于其中的文化所强加给我们的吗？是不是有意识的心智无法处理这些恐惧，于是把它们推到深处，因此它们就留在了无意识的层面上？还是说，心智以及它所有的内容从未解决过任何问题，所以它害怕无法解决恐惧的问题？我们是在探究，我想弄清楚无意识的意义到底在哪里。你刚才说“这些恐惧的浪潮袭来”，但其实它们一直都存在着，而你只是在危机出现时才察觉到它们的。

苏：先生，它们存在于意识当中，但你为什么要把它们分成无意识和有意识的呢？意识本身之中就有着恐惧。

克：首先，意识是由它的内容组成的。没有内容，也就没有意识。意识的内容之一就是这种根本的恐惧。而有意识的心智从未解决它。恐惧就在那儿，但有意识的心智从不说：“我必须解决它。”于是，在危机时刻，那一部分意识清醒过来并且感到了害怕，对吗？其实恐惧一直都在那儿。

普：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认为它并没有这么简单。

克：不，不，等一等。我没有说它就这么简单。让我们来看一看。

普：它包括了这两个内容：从外部环境中收集而来的恐惧，和那个核心的恐惧……

克：……对于无法存在的恐惧。

普：对无法存在的恐惧。

克：是的，没错。

普：其他的恐惧我们都已经看到了，而它们有具体的表现形式。

克：恐惧一直都在那里。

普：是的，它一直都在。

克：让我们把这一点弄清楚。它一直都在吗？还是说它是文化传承的一部分？

普：你区分了这两者，但我认为这样做没有意义。你怎样区分它们呢？恐惧一直在那儿，并且它是文化传承的一部分。

克：我只是在问，它真的是文化传承的一部分吗？

普：可是这两者之间难道有什么差别吗？

克：是的。有人可能就出生在一种不认可恐惧的文化中。

普：没有这样的文化。

克：当然了，没有这样的文化。我问我自己：它是文化的一部分吗？还是说，这种害怕不存在、害怕被摧毁的感觉，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就像它存在于动物以及所有生物身上那样？

普：这是自我保护的本能以恐惧的形式表现了出来。

克：这一点我明白。

普：但它与我所知道的身体上的恐惧不同。

克：是的，是的。我明白。自我的整个结构都害怕无法存在。这种恐惧存在于所有生物之中，甚至是小蚂蚁也会害怕死亡，所以它会奋力逃命。因此我们说恐惧就在那儿，它是人类存在的一部分。而一个人在危机中会非常清楚地意识到它。于是我们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当这恐惧的浪潮汹涌而来时，你要怎样应对它呢？”是这个问题吗？

普：是的。

克：可是为什么我们要等危机到来呢？我只是在提出问题，我并没有说我们应该还是不应该这么做。

普：因为你无法唤起恐惧。

克：等等。我不确定是这样。

普：一个人要怎样唤起恐惧呢？它是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