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打号记

大地册页:一个农民父亲的生存档案 作者:杜怀超 著


我想说说号子。我说的号子指的是父亲耕田耙地时的牛号。这来自大地深处和父亲内心的符号,在翻起麦浪的旷野中,把自己释放出来,在天地大幕下赤裸裸地呈现,其声音粗狂、嘹亮、爽朗,父亲的歌声中,似乎紧挨着某些复杂的情愫,或苦涩,或悲伤,或欢乐,或哀愁。父亲的号子,受到地域特色影响是显然的,其号子的曲调明显来自民间的“拉魂腔”这一曲种。据《泗州志》记载:拉魂腔,泗州戏的旧称,又叫柳琴戏。民间又叫“肘鼓子”,是流行在苏北、鲁南一带的曲种,起源于清朝乾隆年间,至今约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从声腔、流派传承及其艺术形成与发展上看,是近现代流传于淮北一带的知名剧种“泗洲戏”(因古时候淮海地区是有名的泗洲城地界)的前身。在徐州以东的苏鲁一带又叫“柳琴戏”(因该戏的主要伴奏乐器为“柳琴”而得名)。

从历史地理上说,我们家在经过两代人的搬运迁徙,从淮河支流—引河西岸的安徽明光已搬迁至江苏地界,靠着四大淡水湖之一—洪泽湖。中国的庞贝古城—泗州城,正沉眠于湖底。古泗州,地处南北交汇之地,地理、文化、风土、人情的交错融合,使得这“拉魂腔”既有南音的柔美低回,又有北音的粗犷豁达,拉“魂”动“魄”,让人极为渴念。我没有听过正宗的泗州戏,从父亲的号子里我似乎触摸到了泗州戏的灵魂和悲怆。父亲不是真正的歌者,说实话我在听到父亲在大地上唱开他的拉魂腔时,我是震撼的,以无比惊诧的神态丢了魂。一个没有经过文化滋养、埋头在大地上劳作的父亲,怎么突然同艺术嫁接在一起,要生活,要节气,要生命,居然也要歌声。

父亲的拉魂腔有着男人的阳刚元素,悲怆、强劲、豪迈,在所谓的花腔和独有的拖腔高音中,给人那唢呐般的伤感与神驰。我记得在田畴上,当父亲拉魂腔一出,村里的人从弯腰的插秧劳作中直起腰杆,呆立于田中,失神地注视着歌声的去处,神情痴迷。“拉魂腔一来,跑掉了绣鞋,拉魂腔一走,睡倒了十九。”这来自旷野的清唱,少了锣鼓和柳琴的修饰与伴奏,干净赤裸地把人的“魂”给勾拉走了。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不知道父亲在吆喝着那撕心裂肺的拉魂腔时,内心激越起怎样的波纹?是悲苦如那慢板,还是高兴如那快板,荡气回肠又百转千回。大地是舞台,是拉魂腔的舞台。父亲站在舞台上,是在演生旦净末丑,哪一个人生的角色?或许演的就是他自己。他的一生,完全就是一曲铮铮琴弦弹奏的拉魂腔。从十四岁开始启奏,在扒河、捕鱼、种地等无数的劳作中,他用少年的元气,完成家园的还魂。

父亲种地,在当地是一绝的。同样的地亩,收成总是高于一般人家许多。人家一亩地产水稻八百斤,父亲的稻田居然超过一千斤。有的人家稻田干旱,有的人家稻秧大片倒伏,唯独父亲的稻田秧苗茁壮,根系牢牢地抓着泥土,正抽穗含浆呢。父亲有事没事,总喜欢扛着一把铁锹,整日围着田地溜达,修修田埂,放放稻田的水,看到田里有杂草,哪怕一棵微不足道的幼苗,也会脱下鞋子,走进秧苗中央,拔掉那棵野草。对于土地的翻耕,父亲多年来一直坚持牛耕。其时,机械—手扶拖拉机已经走进千家万户。父亲执念于牛耕,他的理由是,耕作的机械,那冰凉、粗鲁、生硬的铁器,会伤害了庄稼与泥土的感情,压死这丰润饱满暄松的土壤。土地最讲究情义,谁对它好,它就会奋力地回报谁。你要是对土地不尊重,它早晚都会无情地加倍地奉还回去。

有着田地学问的父亲,可以说是当地种田青年的导师。在种地为生的乡村,父亲曾经拥有众多的粉丝。很多初次走进旷野的后生们,面对着摸不着头脑的节气和时令,总是不厌其烦地咨询父亲。不可思议的是父亲目不识丁。一个没文化的农民,却能谙熟大地上的事情,这超出我们一般的想象。当然,如果说从父亲十四岁就开始执掌土地之门,那么对庄稼、土壤、雨水的熟知就不足为奇了。这经年的风雨劳作,风吹日晒,获得一点大地的真知灼见,则是必然的事情。只是在这些庄稼种植的背后,是父亲岁月沧桑的河流。其浪,翻滚着;其涛,轰鸣着。

面对皇天后土,父亲是挺直腰杆的,“庄稼老把式”的称号给了父亲生活的尊严与地位,一个男人在世间行走的尊严。这始终源于对待大地的情愫。暴雨中他可以徜徉在稻田周围,查看水情;破晓时他可以披着星辰下田犁地;即使寒冬腊月修身养性的日子里,他也能赶着牛车,把农家肥一车车运回田地。按照父亲的话说,农家肥对土地最好,可以暄软土壤且对禾苗没有伤害,不像化肥,板结土壤,常吃施化肥的粮食,会给人的身体带来疾病。赶上五黄六月天,父亲吃喝睡在田里,摸爬滚打在地里,整个人就是大地的一部分,是一块儿会移动的泥土。他弯着腰,握着农具,用夸父追日般的豪情向土地掘进,向生活挺近。未来会怎样?他不清楚也从来没有追问过,只知道拾掇土地,除此以外,庄稼人还能会什么呢。

面对土地,父亲脸上洋溢着诸多的笑容。当从土地上收回目光,转向村庄上的人,父亲有着难以排遣的苦闷和疙瘩。中国农村的生存哲学,不逊于城市的复杂与沉郁、哀伤。

城市人口的聚集,有着繁多的生存机会,给了更多人东方不亮西方亮的出口。而高楼的林立,商铺的琳琅,城市小区住宅的封闭,间接地遮蔽了一些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冲突。陌生、冷漠和缺乏交流的隔阂,另一方面又各自保护好自己的隐私和秘密。这样每个人对于他人来说,都是个陌生的世界,这个世界里也许有权势、金钱、威胁,等等,使得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相反尊重、平等多些,欺凌、斗争少点,即使发生冲突,也是口角或者法律上的官司,纯粹归纳于文斗。

对比农村,则大相径庭。乡村是一个鞭炮,一声爆竹,随便一声呼喊、一个屁或者一顿吵架,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全村都能听见,稍后全村都会一清二楚。谁家的锅大碗小,谁家的姑娘未婚先孕,谁家的寡妇偷情了,谁家有官亲在京城等,村里人一肚子清楚账本。正是因为知己知彼,乡村的斗争变得频繁与简单。小户人家始终受到大家族的欺凌,有钱财的人家始终得到人的尊重和讨好,有官亲的人家在村里更是趾高气扬,身边围着层层拍马屁的人。最残酷的莫过于村里的斗争,原始的斗争,就是凭力气打架。家族势力大或者家里兄弟多,成为解决村里一切不可调和矛盾的可行方法,万事解决不了,两个字—打架。村中的打架就是凭肢体的冲突,武器最多就是各式的农具。我们家族是大户人家,一个三百多户的村庄,几乎一个姓,这使得几十年间,我们的家族始终处于安稳的态势,不去欺负别人,也并没有受到外姓或者运动的冲击。但是城堡的坍塌,往往不是外力的作用,崩溃的都是从内部腐烂开始。有熟悉乡村生活的学者曾说过,民间生活,就是一个斗争史,与天气斗,土地斗,人斗。乡下人能吃得了土地的万般苦,就是无法从人与人之间的,无形的压抑的矛盾与斗争中解脱。

我在表述乡村生活这些暗影的时候,对于习惯于沉浸在泥土深处挖掘生活的父亲,是幸还是不幸?是悲哀还是悲悯?父亲可以把一块荒地整成成熟的庄稼地,可以无师自通地制作农具,编织粪箕、水席、渔网,建房造屋、修烟囱、砌灶台,等等。他的一生仿佛就是一本农耕版本的百科全书。但是他在乡村人事上,始终是受伤的学徒,是黑暗中的行者,没有那种奔驰在旷野上、可以让胸膛敞开的大地号子的辽阔。生活的战场上,有时走进一条狭窄不堪的独木桥,且你必须走过去,否则摔下悬崖,摔得鼻青脸肿。过早地撑起门楣,使得父亲对此了然于心。在家族内部的口蜜腹剑、刀光剑影里,要想活下来,不能用对待土地般的感情,依靠天时、地利的劳作,就能获得丰衣足食的生活。人生远非如此。父亲迫不得已要在这个同姓、盘根错节的宗族里,学会生存。

学会选择靠山,这是民间生存之道。父亲把家族内的靠山选择在我祖父的堂弟身上。我们称他为叔祖父(这是我自己起的称呼,实则在苏北地域里,我们称呼为小爹,就是爷爷的意思)。这是不得已的办法。不谙世事的父亲对此的选择,内心也是充满哀伤的。譬如我如今的生活。这一点上我是遗传父亲的。复杂不堪的人与世界,我选择躲避、逃离,放弃教书育人的工作,选择“宅”,在方格稿纸上,孤独地行走。我厌倦那些人与人之间无聊的争名夺利,却也无法避免工作、生活中的刀光剑影。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名利无处不在,争斗从未停止。父亲说,对于外界的争斗,他是能想到的。人类总是以群居的方式存在的。意外的是,斗争多半来自家族内部的厮杀,甚至是亲人间的骨肉相残。用一个伤口去撕扯另一个伤口,不断地结疤,又不断地撕开新的伤口。

我肯定父亲的选择,虽然这是迫不得已的生存法则。叔祖父家与一般人家不同,在父亲眼中,叔祖父类似影片里的族长角色。但这已经不是族长横行的年代了。在村里,最高长官团就是村长、支书和会计。这仨人不可小觑,掌管着村里的大小事务,对待村里的事有着不可替代的威严和胁迫。这要从背景来看,似乎中国的官员,关键讲求个背景,没有背景寸步难行。村里的干部更是如此。村长、支书等干部的选拔,分明就是家族力量或者帮派力量的角逐。干部的胜出,就是力量比拼、关系比拼、权势比拼的结果。我叔祖父家在村里是大户,家中男劳动力四个,从事的也是颇有威胁力量的营生,一个是村里的剃头匠,一个在省城南京工作,一个在村里开诊所,还有一个在大学读书。不说剃头的事,就说诊所吧,人吃五谷,谁能不来个头疼伤风感冒?那你就得去诊所看病。有人会反驳,那就去乡里医院。是的,你可以去乡里医院,但那需要走上十来里土路。这样的人,你能轻易得罪?相反,想巴结人家还担忧被嫌弃了。叔祖父家这内部的力量是隐含的,是可以揣摩的,毋庸置疑,在武斗上,谁家敢无视四个男人的战斗力?背后还有一家老小的看病威胁?对于看病我记得很清楚,村里人几乎家家都欠诊所的钱,有钱没钱,我的叔叔都会给他们看病,诊资记账,等待庄稼收下来后,卖了粮食把钱送上。这一点全村的人都是心怀感恩的。

更让村里人仰望的是,叔祖父“上面有人”。

上面有人。这是中国式词语,带着中国元素的民间特色。中国人典型的特色,就是无论遇到什么困境,诸如疾病、求职、升学、活动等,张嘴就是那句经典的“上面有没有人”。似乎,找关系解决问题,已经成为国人根深蒂固的观念与思维。无怪乎有人说中国社会说到底就是关系型社会。这在乡村表现得尤为突出。乡村,偏僻一隅,人的活动空间与视野均在脚下这一方土地上。县城,村里人也许偶尔去过,省城、北上广等城市对于村里人,都是天上的街市。父亲也是这样的人。去过最远的城市就是我们的省会南京,这已经是六十多年后的事了。这还是患眼疾时,我开车带他去的。也说不上去,我们只是和南京匆匆一见,没去新街口、鼓楼、秦淮河和夫子庙,甚至连中山陵和总统府等这些著名的景点望一眼都没有,然后就沿着中山东路返回了老家。这在父亲看来,坐车去了趟南京,已经是一生中很荣耀的事情。每逢村里人,父亲总要炫耀一番。在我父亲看来,父亲选择叔祖父,作为在村里生活的屏障与庇佑,是有充分理由的。这点上我佩服父亲对生活的认知与判断。叔祖父确实是见过世面的人,在七八十年代,北京、上海、南京、滁州、淮南、海南、黑龙江等地都有勾留。这源于叔祖父是做大生意的,难免走南闯北,到过许多城市,结交了形形色色的人。回到村里,城市的故事都成为村里乡亲们的“中央新闻”,都是他们眼里的神话。同时叔祖父本身的亲戚也颇有力量。他的几个姊妹,分布在北京、淮北、滁州等城市,这些姊妹和夫婿,在当时都是身居高位,或者属于当地名流,经济和上层建筑都让人仰望。这无疑给叔祖父身上带来巨大的荣耀和神圣的光环。在村人眼中,叔祖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没有他看不透解决不了的事。更令人惊诧的是,叔祖父还有一个远在台湾的亲戚。

台湾,在我们的故事里,就是高官、黄金和富裕的代名词。台湾地区的经济一举跃至“亚洲四小龙”之时,大陆还处于百废待兴、全面复苏的时期。我记得叔祖父家那个台湾亲戚返乡探亲时,我们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有点传说或者神话般的感觉,类似如今我们对某位明星的崇拜。我在跟随着父亲去朝拜的时候,得到一小块白兔奶糖,顺带见到了餐巾纸。我还以为这餐巾纸是写字的呢。因为纸的洁白与我们平时订本子用的白光连纸毫无区别,在餐巾纸上写字,感觉颇软,仿佛在丝帛上写字一般。谁曾知道这餐巾纸不是用来写字的,居然是用来揩手的。我暗自审视自己黝黑发亮的袖口,以及已经溃败乌黑的衣袋,面面相觑。从那位面都没有见到的亲戚身上,我见识了餐巾纸及其作用,还听闻他们管厕所不叫茅房、茅坑、茅厕,而叫洗手间。

叔祖父的台湾亲戚没有让我们失望,更没有让叔祖父失望。那位亲戚离开老家不久,一台24英寸的彩色电视机运到了。这在我们村子里,相当于放了颗东方红卫星。我对电视在乡村的普及已经很模糊,只记得童年时候,村子里三百户人家,仅有两台电视。一台在村长家,一台在我同学家。我同学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我小学时候的数学老师。那时正值播放《上海滩》《射雕英雄传》之类的电视剧,为了去看电视,我们常踩着积雪、裹着棉衣、搬着板凳早早地去排队。我同学的父亲为了照顾大家看电视,把电视机安置在院中,地势开阔,可容纳四五十口人,就是这样,每天晚上还有大量的人站在后面,挤挤挨挨的。端碗的,织毛衣的,哄小孩的,各色人等。电视是黑白的,不大,17英寸,熊猫牌。电视剧一到,我同学就开始移动天线,使之图像清晰,声音响亮。更多的时候,我们只能在黑白混沌的世界里,看到模模糊糊的雪花大片大片在我们眼前飘落,耳边只能听到电视剧中男女主角的对话和一阵阵喊杀声、擂鼓声。全场观众一片静寂的焦急,大家气也不敢喘,担心惹怒我同学调台的心情。抱小孩的妇女更是噤若寒蝉,孩子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巴掌就扇过来,然后她们就匆匆走出了场地。现在,村子里居然有了台彩色电视机,24英寸,瞬间在村里激起飞天的巨浪。阵地立马从黑白转移到彩色。遗憾的是我们只去看了一周,就再也没去看过。这是后话。

父亲选定了叔祖父。失去父亲的父亲开始介入生活的人事之道。这是生活逼迫的,活着,适者才可以活下去。达尔文先生早就给出了经典的表述与断语。父亲没有理由不好好地活着。叔祖父确实没有让父亲失望。家族亲戚的背景和家里几个儿子的力量,使得叔祖父在村里占据核心地位,有着类似于族长的权与势。村里的大小事情,村长总要找叔祖父协商,然后才面向全体村民们宣布。叔祖父的权威一再拔高,到了后来谁家夫妻吵架、孩子说媒、扒河抽水等,村中大小事务都有叔祖父介入的身影。

在农村,没有靠山寸步难行。父亲幽幽地对我说。面对已经白发满头的父亲,悲怆从身边弥漫着。对此我深信不疑。父亲曾经就给我找过靠山。在我十三岁的时候,父亲带着我,坐车前往三十公里外的双沟古镇,在一座山头的村落里,找到了传说很灵验的那位算命先生。在那模棱两可的语言游戏里,父亲丢给他十元钱,然后带我回家,拜了座敦实、坚固的五孔石桥,每年烧香祭奠,磕头跪拜,从此我有了靠山。算命先生关于桥的隐喻,是否含有普度之意?度人也度己?

我不知道该如何讲述父亲靠山的故事?父亲的靠山与我不同。石拱桥于我,只是符号或者图腾,是象征,也是一种守望。它是沉默的,无所求的,不会因为你的遗忘而责备你,你需要做的,就是逢年过节,向它进贡,送上一些瓜果、香火之类。实则这些它是无法享受的。这是按照民间对神像诸如观音菩萨、钟馗以及张天师等仙道之人进贡的方式,诠释我对石拱桥的敬畏与尊崇,表明它是主宰我的神,我是它的教徒、子民。人们以为通过这种贿赂的方式可以送达天听,实现自己对生活以及前途的诉求。这一切至今我都半信半疑。我承认对万物有着命理的敬畏和感恩。审视万物,我似乎看到每一事物都有双眼睛,在不易察觉之处打量着世界,审视着世人一言一行,记录下每个人的过错、失德以及幸福、苦难和未来。但是每次我在对着石拱桥表达我敬意与感恩时,始终没有发现那双眼睛。这使得我很惆怅,没有眼睛怎么发现我呈上的贡品与香火?暴殄天物,那将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父亲面对这些靠山时是神圣的,所以倾其所有,拿出我们家人自认为最好的香火。香火的背后,我知道是父亲的旷野和无法窥知的农事、人事和悲欢的生活。童年里我多次与石拱桥交流,它始终用沉默的方式与我对话。让我在它的前方,看到了弯弯曲曲的河道、奔向远方的流水和经过河水滋润的村庄、大地和森林。我为它终生躬身的姿势抵达大地而崇敬。懂得低下身子的人,注定会挺直腰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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